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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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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但是我承认倚风的叙述极大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求知欲之类之类。还好不等我追问,倚风就已经自己说了下去——

    “他三岁的时候,就会偷看他爹洗澡!”

    哇……

    素羽非常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倚风凑在我耳朵旁边小声说:“其实是偷看他爹和素羽一起洗澡……”

    一个厚厚的本子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倚风的脑门上。倚风把书扔回去:“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不?”

    素羽猛地一抬手,有一道白光朝倚风飞了过去——倚风大叫一声,扑倒在我身上。然后风声一响,中间了帘子拉上了。

    倚风咧嘴皱眉:“你看,那一个好歹也活了千把岁了,还知道害臊……啧啧,这小子么……”我问:“怎么?”倚风咳嗽一声:“他八岁的时候,凌霄阁新来了几个小厮,其中有个眉清目秀的,活生生被他亲哭了!”

    哇……

    原来崔叔闻在他短短的人生里,居然能还干过这么劲爆的事!

    我一拍脑袋:“对了!我在他的衣箱里面,看到过一本……一本……”

    马车中间的帘子又拉开了,素羽冷冷地问:“一本什么?”

    我一怕,低头小声说:“一个蓝色的……硬壳本子……”

    素羽脸一拉,手里的书又飞到了崔叔闻身上:“原来是你偷的!”倚风捂嘴笑:“我早说了吧,一定是他!绝世孤本啊,值很多钱的,小鬼果然有眼光!”说完一阵白烟四散,倚风就不见了。

    素羽瞪着睡眼惺忪的崔叔闻,脸色很是难看。但是瞪了片刻,似乎又消气了,什么都不说。崔叔闻一醒,揉揉眼睛蹭上去,口气半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人:“少爷,要喝水么?”

    素羽长叹一声:“是时辰背书了。”

    于是我释然了。这样也挺好的,他再揩我油的时候,我终于可以里直气壮地跟他打架了。打架的后果就是两个人的衣服都破了不少,就连苏青溪叫人送来的那两套都开线了。经过素羽的亲眼鉴定,这不是因为那衣服出了质量问题,而是——

    我们长个子了!

    那天下午我和崔叔闻几乎没把马车顶掀翻。

    长高的后果就是,我和崔叔闻穿着仅剩的几件没有开线的衣服的时候,站着坐着躺着都得小心翼翼。偏偏那些衣服就像犯了开线传染病似的,一件跟着一件开。云嘉的城门还没半点影子呢,我们两个都没一件衣服是好的。

    亏了素羽那时还整天念叨着云嘉的夕阳有多好看,结果真到了云嘉,他老人家只叫马车在城门口打了个转就直奔这山里来了。我只从那车窗里瞟了一眼城门上“云嘉”两个大字,传说中的十里繁华,连个影子都不见。

    那时候崔叔闻仍旧在呼呼大睡。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瞌睡虫上身了,一路没命地睡,害得我也跟着不住犯困。马车走了几里路开到山里,他才猛地醒过来。知道我们不住云嘉城里,一张脸顿时拉得比驴脸还长:“少爷,咱们不进城么?”

    素羽说:“你不是说过想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么?城里哪来山清水秀的地方?”

    他的脸干的像寒冬腊月放在灶上烤过的桔子:“可是跑到这荒山野岭里去,哪里还有……可以看……”

    素羽一本书甩过去:“你想看什么?”

    他叹口气:“少爷,叔闻住哪里都没关系,只求能和少爷朝夕相对,叔闻便心满意足了……”

    我捏起拳头砸过去:“我让你对少爷不敬!”

    等到站在了那传说中的“栖云别院”外,他就傻眼了。

    咳咳,那个,老实说,我也傻眼了。

    话说这到底是堂堂大奚国的丞相曾经住的地方,还是最会享受生活的素羽少爷千里迢迢跑来要住的地方,怎么着也得是个几进几重的庄院,围墙围成大迷宫,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样也不能少——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几间茅草房?

    墙壁是竹子和木头支起来的,上面盖的是货真价实的茅草。中间一间大的,算是主屋;旁边还有零零散散的几间,应该是卧房柴房厨房马房之类。茅草房前一口水井,井上倒是还有个轱辘,绳子却不见了。再往前是一片菜地——里面长着半个人那么高的杂草,之所以能看出来是菜地,是因为我看到周围的篱笆上还攀着几根细细的丝瓜藤,上面居然还挂着几朵发育不良的小黄花。

    对了,那篱笆还是用杂树枝围的,歪歪扭扭,都不成直线。

    亏了素羽居然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扒开杂草大步走了进去。我抱着倚风的水囊跟在后面,突然眼前一阵白烟,里面的柳枝不见了,那茅草屋前的井边上出现了棵碧绿碧绿的柳树。我叹口气,把里面剩下的水都倒在了一棵狗尾巴草上。

    崔叔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一只手颤抖着抓住了我的衣袖,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周围:“怀真哪,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阴风阵阵哪……”

    我挺直了腰杆走在前面,终于找到一个耻笑他的机会:“连这都怕,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我话没说完,突然他猛地扑到我身上来:“啊——蛇——蛇——”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条绿油油的小青蛇,正卷在那棵狗尾巴草上,伸出又红又长的信子在吸溜吸溜地舔草叶子上滴的水。

    再看身上,只见崔叔闻两条胳膊死死抱住了我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到了我肩窝里——最夸张的,两条腿都缠到了我腰上!

    难怪我说怎么身上这么重了——他大爷的,平时威风得跟山大王似的,原来见了条小蛇都会吓成这副屁滚尿流的怂样!

    我用手推,身子用力甩,想把他弄下来,谁知他就是死活不肯放手,嘴里还在哇哇大叫:“蛇啊——蛇啊——”就这样两个人扭成一团,我一个站不稳,终于两个人都扑倒在了那片杂草里!

    崔叔闻爆出一声空前绝后的吼声:“啊——”

    然后就没声音了。

    我好容易抬起头来,只见那条小青蛇的脑袋就在他鼻子前面一晃一晃的,他两眼紧闭,脸色白得能剥下来冒充素羽专用的宣纸——原来是晕过去了。

    那条青蛇呢,只见它两只微型绿豆一样的眼珠子却盯着我手里的皮囊不住地看。我想都没想就把那皮囊扔到半仗开外,它果然一下子转了脑袋游过去了,脑袋探到皮囊里面去,还露了大半个身子在外面一扭一扭地。没多久它就把脑袋退了出来,跟喝醉了似的,摇摇摆摆地消失在草丛里了。

    奇怪哩,这里明明就有一口井,犯得着这样抢水喝么。

    我拍拍崔叔闻的脸:“喂,醒醒,醒醒啊,蛇已经走了——醒醒啊——”

    他不出声,也不动,很显然是不打算醒过来了。我无可奈何,只得挣扎着爬起来,把他连抱带拖地弄到那茅草屋里去。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里面的家具虽然都是简单的竹桌竹椅竹帘竹塌竹屏风,可是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灰尘——至少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破败脏乱。素羽正在一边的书架旁,把他的书从书箧里面掏出来摆在上面,一边摆着,还一边用手抚摸着书架上的竹子,看上去好像……很是留恋这个地方。

    我顿了顿,才把崔叔闻扔在身边的一张竹椅里面,然后俯身去狠命掐他人中。素羽问:“怎么了?”我说:“被蛇吓晕了。”素羽哼了一声笑问:“可是一条青蛇?”

    我气呼呼地说:“是啊,比一根筷子粗不了多少,居然就把他吓晕过去了!”

    素羽微笑着看了一眼崔叔闻,又微仰着头看外面的一片杂草,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来还在啊……呵,当年也有人被它吓晕过呢。”

    我脱口而出:“谁这么胆小?”说完了就反应过来了——这里既然是当年那位崔丞相住的地方,那么被蛇吓晕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我有些心虚,转身再用力按崔叔闻的人中:“喂,醒醒啊——叔闻——醒醒——”

    心里想的却是——

    当时卫修仪曾说,素羽在一个崔丞相死后便只穿白衣服弹琴;后来又听倚风说,崔叔闻三岁的时候就会偷看他爹和素羽一起洗澡……

    所以,那个崔丞相,其实就是崔叔闻的父亲么?难怪素羽到哪都带着他,可是崔叔闻揩他油的时候,他会那么生气……

    不知道崔叔闻长得和那位崔丞相像不像呢?素羽一定很想念崔丞相……换了是我,每天对着一个长得很像自己想的那个人的人,非发疯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一下子热热的。

    那边素羽拍拍手:“明天你们两个去把前面的杂草除干净。”

    我有些心虚地拍着崔叔闻的脸:“哦。”

    “然后……再种些蔬果。你爱吃什么就种什么吧!”

    我猛地站直:“是,少爷!”

    瞬间有一堆绿油油的蔬果从脑海中冒了出来——丝瓜南瓜东瓜萝卜小葱大蒜大白菜……然后是我坐在当中东啃一口西啃一口,快活似神仙——

    我哪里等得到明天。崔叔闻一醒过来,我立刻扔了把从杂物房里翻出来的锄头给他:“出去!除草!大爷明天要种蔬果——”

    崔叔闻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还在一个劲地喊“蛇——蛇——”

    我用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斗笠拍他一下:“你眼花了吧?哪来的蛇?我怎么没看见?”

    他一个跟斗从那椅子上翻下来,闪身藏在门后面,然后才偷偷摸摸地探出半个脑袋来往外看:“那里啊——一丛狗尾巴草上面——”

    我拎起锄头大步走出去,一把把那丛狗尾巴草连根锄了起来,然后提起来给他看:“是这一丛么?”

    他两眼瞪得鸡蛋大:“哇——怀真你真不怕啊——”

    我把那狗尾巴草甩到一旁:“大爷我老虎豺狼鳄鱼蟒蛇什么没见过——我会怕一条蛇?哪,现在看到没有蛇了吧?可以出来干活了么,叔闻少爷?”

    崔叔闻踌躇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地戴上斗笠出来了,走一步看三看,就跟眼前爬了满满一地的蛇似的。我在草丛中抡着锄头飞锄着,他只敢站在空地上小心翼翼地弄着最旁边的草,那锄头在他手里起的作用估计跟一根牙签差不多。

    还好那条蛇没有再出现,院子里倒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瘦瘦的小少年。个头比我和崔叔闻都矮,整天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嫩得能掐出水来——不知道是不是跟素羽倚风他们呆久了,还是因为那小子一看到我就吓得到处乱躲,反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那条小蛇!要不是的话,好好的为什么要叫“青儿”?

    素羽宣布,因为我和崔叔闻越来越笨手笨脚,今后他的生活起居由那个小青儿伺候。我暗笑,他是终于受够了崔叔闻那两只整天到处乱伸的手了吧?

    话说崔叔闻那双手……真的是人人头疼。他就好比是一只长了七八只色爪的章鱼,原本他的爪子被素羽用一根丝拴在我身上了,所以只祸害我一个。现在那根丝被拿掉了,于是大家都被他祸害了——而我这边受的祸害一点也没少!

    有时候我恶狠狠地想——亏了素羽没教我怎么再把那根丝缠上去,否则我非到山上拔根野猪毛给他拴上不可,到时候就让他追着野猪满山跑去吧!

    当然……有了青儿,好处还是有的。那就是我和崔叔闻终于摆脱了小厮的身份——咳咳,至少不用干小厮的活了。

    小厮的活是不用干了,可每天仍旧给按排的满满的——早上我和崔叔闻一起读书练字,嗯,在素羽少爷那双迷离的眼睛的监视下;下午我和崔叔闻就去照料菜地,拔草,捉虫——偶尔会有那么几只“不小心”飞到倚风身上,然后他就会一阵烟冒出来哇哇大叫,我们就顺便威胁他一起来浇水。

    但是几次三番之后倚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青儿又爬到他身上喝露水去了。他老实不客气地揪住青儿下来,把青儿的脑袋举在崔叔闻跟前。崔叔闻再被吓晕过去三次之后,他求我:“别找倚风了……该干的活让我来吧 ……”

    也好。反正倚风那家伙眼高手低,什么都不会,叫他拔草他拔瓜苗,叫他浇水他直接来个水淹菜地——真想把他从回心桥扔下去,把他扔回“那边”的六十年代,看他不饿死才怪!

    ——啊,不行,他是个妖,餐风饮露的,半夜晒个月光都能恢复元气,此路不通。

    那就算了吧。反正素羽晚上教我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他也能帮上一点点的小忙。

    ——素羽他法术实在高深,说出来的话我多半是听不懂的。倚风在旁边偶尔用鄙夷的口吻“翻译”给我听,我就明白了。不知道是不是素羽教上了瘾,总之他教了变化术之后又教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教之前都要先让我发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

    我都老实发誓了。反正,嘿嘿,什么叫万不得以,到时候还不是我说了算!

    最神奇的事情就是,在我种下去的丝瓜苗沿着竹架节节爬高的时候,我……还有崔叔闻的身子,也在飞快地长高。住了没几天,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好几套。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比高!

    素羽心情好的时候会乐呵呵地给我们做裁判,用一把小刀刻下当天的高度。然后又在我们两个大叫大跳的时候冷冷地扔一句:“都是十八九岁的人了还那么小个……也不害臊!”

    十八九……哼,老子还八百岁了呢。看看那个青儿,好歹也有三百来岁了,变成人的样子有没有十岁还是个问题呢。但是我们这一屋子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只有崔叔闻是个血统纯正的凡人,他再不长大就不正常了——所以他最着急。

    急到后来,素羽看不过了,每天安慰他:“这个地方灵气十足,最适合修炼养生。咱们在这里住上一两年,你少掉的功夫就都能长回来了!”

    崔叔闻哭丧着脸:“两年……天啊,什么时候才能过这两年……”

    素羽微笑,转身不语。

    我也觉得两年太长。虽然这副小小的身体已经用了几百年,长不长都习惯了,但是如果能长成成人的模样,也许用起来会更方便。所以我的着急,一点都不比崔叔闻少。

    知道这焦急有多可笑,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江山寂静,岁月无声,远的没有什么好期待,近的也没有什么好牵挂,往后是渐渐模糊得只剩一抹残影的记忆,往前是漫长得能让人窒息岁月,周身是流水一般的风流云散,伸手一握,两手空空;放眼望去,千山无人——沧海桑田都变作一瞬,我才知道什么叫“漫长”。

    然而当时是不知道的。那时每一天都过得像打仗——当然敌人只有崔叔闻一个。

    饭要吃得比崔叔闻多,个子要长得比崔叔闻高,字要写得比崔叔闻好,背书要背得比崔叔闻流利,讲策论要讲得比崔叔闻好,种的瓜果要比崔叔闻种的壮……半夜挤到的地方要比崔叔闻的大,抢被子要抢得比崔叔闻多。

    ——没错,我们一直都挤在一个房间里,挤在一张床上,挤在一个被窝里。

    素羽他大方得很,我们衣服小了,他立刻就差人去买新的——偏偏就是不肯多打扫个房间出来给我们分开住!

    我真怀疑是崔叔闻搞的鬼。

    因为他自从慢慢变大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揩我……还有别人的油。素羽是不用说了,倚风给他调戏得都不敢变人了,就是青儿,每天都被他捏得哇哇大哭。

    开始的时候我也懒得睬他——不就是揩个油么,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再到后来,我不得不以骚扰制骚扰。

    ——他耍赖的时候我加倍耍赖,他耍流氓的时候,我就加倍地耍流氓!

    他摸我一次,我就压住他上下左右摸个遍;他偷亲我的时候,我就把他按到墙上去啃个干净!

    他干活的时候总是偷懒,还转挑些不费力的事情做,我劈了两年柴提了两年水之后才猛然发觉,我浑身的筋骨比崔叔闻的强壮多了。到后来我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把他制住,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几次三番下来,他就消停了。到了后来,他坐在我跟前,比从小念圣贤书的那些书生秀才还要老实端正。半夜呢,他也不敢乱碰我了,顶多是睡迷糊了的时候会把胳膊横过来,含糊不清地喊两声“救命”。我看他吓成那样,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背着我,怀里抱着一方被角睡觉,老实得像只小狗崽。

    所以渐渐地,天下太平。

    插曲也是有的。崔叔闻偶尔还会哀叹那么一句:“我那时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那样缠着你……话说,从前咱俩都那样了你还对我没感觉……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着么追着别人哪,太失败了,太打击了……”

    我和素羽虽然谁都没有说,但是都默认了没有把那根丝的事情告诉他。他一直都很纳闷,为什么当初会那样缠着我。

    我只得把脑袋扭到一边:“没办法,我摸你就像自己左手摸右手,没感觉——”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想的却是,亏了那时我没有喜欢他。不然素羽把那根丝一扯,他又变回整天到处拈花惹草的老样子,老子还不给他气死!

    我说完,就会被狠狠踹一脚。

    当时只道是寻常。

    每天和崔叔闻拼命似的作对,偶尔再想起苏青溪的时候,总是一阵恍惚。虽然这栖云山就在云嘉城外,离得实在不算远,但是就是没再见过。

    ——话说回来,他是丞相公子,是太子的伴读,就算我们真的住到云嘉城里去了,又有什么机会能见到他?

    又过了一年,我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笑自己——别说见不着了,就算见着了我又能怎样?还像做狸猫那样去蹭他不成?

    这样来来回回问了自己许多遍之后,心也就淡了。

    但是,我知道我会永远记得他。

    突然有一天,素羽拿着尺子给我们量个头,量完笑说:“不能再长了……再长我就够不到了。”

    我这才发觉,原来我竟然已经可以平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黑中有带着点墨绿,仿佛一口能吸下别人魂魄的深潭。

    我和崔叔闻对望一眼。

    崔叔闻说:“少爷,我们这一大就该老了——你看你,啧啧啧,看上去还是跟十几年前没什么差别——”

    素羽苦笑说:“还不快到井边去看看……你们盼着长高长大也不是一两天了。”

    我和崔叔闻挤在井口。下面一张熟悉一张陌生的两张脸摇摇晃晃地浮在水面上,看不真切。我平时也不照镜子,对自己的相貌……咳咳,真的只有个很模糊的概念,但是现在往井里一看,突然发觉自己长得很像一个从前见过面的人。

    永敬。

    我不敢再多看那张脸。其实永敬的样子早就模糊了,一直记得的,只有他那双眼睛里仿佛千年不散的悲哀。我一想到他,就会难过。

    这悲哀我眼里可没有。可是我就是不敢看。也许永敬和我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就因为这样,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崔叔闻才是正确的。

    崔叔闻的脸也浮在那水上,他的样子是平时就看熟了的,就像当年我在那个餐馆里,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那样——皮肤白净,纤尘不染;鼻梁挺直,嘴唇微翘,清秀得简直不像是个男的。要不是我每天下午拖着他出去干活,他的脸色可能会更苍白。那样可不好。就算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吧,我仍旧希望他健康。

    平时看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在水里这么一看,心底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升了上来。

    这个人,我遇到了他成年时的幻影,又遇到了一副少年模样的他,然后再陪着他长大……

    而他中间浪费掉的时间,全都是因为我。

    我知道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来说,时间意味着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井中他的影子,很想说点什么,但仿佛有一堆东西堵住了心口,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猛地抬头走开,然后靠在了倚风的树干上。

    崔叔闻突然走了过来,然后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就在他的嘴唇离我还有百分之一寸的霎那,素羽在后面咳嗽了一声:“去收拾收拾吧,明天好上路。”

    啊?上路去哪里?

    崔叔闻一跺脚放开了我的肩膀,闷闷地问:“少爷,去哪里?”

    素羽说的很平静,却又仿佛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去雍川。”顿了顿又补充:“赶考。”

    我和崔叔闻面面相觑。

    赶考这件事,其实素羽早就和我们说过了——他说他总不能养我们一辈子,只不过我和崔叔闻都没当回事。

    崔叔闻的愿望是,以后到云嘉去,按照当年凌霄阁的格局再开家店,一来有无数美人可供调戏,二来每天都可以坐着数钱——那一个叫快活似神仙!

    可惜素羽威胁他说,要是他真的敢去开相公馆,就每天派它七八条蛇上门光顾,崔叔闻吓得不敢再提这件事。

    我呢……我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一变回原来的样子,每天早晚几个野果也能凑合;就算变人了我在这荒山里开几亩地养活自己也不是问题,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做那些费脑筋的事。

    但是素羽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就都眼直了。

    素羽对崔叔闻说:“你们若是能考进前五名,就可以进翰林院。大奚国的翰林院向来是出美人的地方——”素羽说着又转向我:“辟如现在的掌院学士韩笑卿,侍讲学士苏青溪——”

    崔叔闻抢先喊:“我去!”喊完了又斜眼看我,“苏学士哦——”

    我想了半天,才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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