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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虎骨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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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宋越从迷迷糊糊之间清醒了过来,顿时觉得后脑剧痛,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他不是被车撞了吗?难道说是被送到医院了?宋越看着视线里的一片白色,扶着脑袋勉强坐了起来。

    他记得他去秦氏律师事务所面试,在回来的路上一辆面包车闯了红灯迎面冲来,他躲闪不及,脑海中最后听到的便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围观者的尖叫声。

    试着感受了一下身体各处,宋越发觉自己还是幸运的,除了后脑的痛楚外,其他地方没有异状。看来只是摔倒在地而已,不幸中的万幸。

    “醒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病床的一侧响起,吓了宋越一跳。他反射性地转过头去,却因为头转得有些过快,脑袋又是一阵阵眩晕,眼前一片雪花点,好半晌才能看清对方。

    可是等他看清楚这人是谁时,又震惊了一把,嘴唇抖了一下,那声“秦总”淹没在了唇边。他这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就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嘶哑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宋越这时才发现他所在的是一个单人病房,目测就是住一天要1000块以上的那种奢华间。从小一直很平民的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心想难道是撞了他的那辆面包车司机很有钱吗?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在他身边陪护的是秦氏律师事务所的秦默秦总裁?

    秦默是他们这一行内公认的指标性人物,不到三十岁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人脉遍及各个行业,在业内颇有名气。秦氏和那些老牌的律师事务所不一样,向来喜欢吸纳新丁,所以宋越在取得律师资格证之后,便去了那里面试,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被撞了之后一睁眼就看到秦默。按理说他还不应该算作是秦默的员工吧?而且好像他发生意外的十字路口离秦氏律师事务所也挺远的……

    宋越心里的惊慌和疑虑全部都显现在了脸上,秦默丝毫不差地看在眼里。他皱了皱眉,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在医生赶来的这个空隙间抽空发问道:“是谁打的你,有看见对方的脸吗?”

    打?宋越愈发不解,他这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发问道:“我不是发生了车祸吗?”

    他这么一出口,秦默也愣住了,连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把他挤到了一边都没反应,直勾勾地看着宋越,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一样。

    宋越表示对着这样的目光非常有压力,但还是打起精神回答了医生提问。不一会儿,病房里居然还进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宋越就这么忍着头疼,看着秦默和那两个警察交涉,那三人严肃的表情,都让宋越感觉到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车祸。

    护士小姐给宋越挂了一瓶点滴,医生也安排了几项检查,等他再次回到病房之后,发现那两个警察已经走了,秦默正一脸凝重地坐在病房中等着他,而抬头向他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究竟是谁?”

    “宋越。”宋越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毫无迟疑地回答道。他回想了一下之前两人的对话,不禁哑然失笑道:“秦总,你不会以为我出个车祸就被人穿越了吧?”

    “你认识我?”秦默颇有些意外地扬起了眉。

    宋越觉得有些尴尬,他今天刚被秦默面试完,这秦大少爷不会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他给忘了吧?不过面对着秦默X光扫射一样的视线,宋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今天刚去过秦氏律师事务所面试,自然是认识你的。”

    “面试?”秦默闻言一怔,盯着宋越像是在想一个未解的难题,半晌之后才苦笑道,“你以为今年是几几年?”

    “不是2008年吗?”宋越觉得秦大少爷的问题很无语,也很不适应对方和他像是和朋友说话一样的态度。他还明明白白地记得几个小时前的面试中,秦默那一脸面瘫的严肃表情。

    秦默一言不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放在他面前。宋越默默嘀咕不愧是有钱人,用的这手机丫的好先进啊!居然是触摸屏的?他以为他前些天买的诺基亚N85滑盖的就是最先进的了呢!

    结果这腹诽刚进行了一半就卡壳了,宋越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显示,2012年?!坑爹呢吧!

    二

    宋越瞠目结舌,秦默无言以对。医生很快又被呼叫回来,又对宋越做了一些繁琐的检查,然后确诊他得的是心因性失忆症。这种失忆症是因为脑部受创,而导致患者只限于对某段时间的事情不能记忆,就是只记得旧事而忘记现在的。很明显,现在宋越是一下子忘记了四年的记忆。

    但对于宋越来说,他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再一睁开眼睛,四年就过去了。

    北京奥运会没看到,南非世界杯也直接被剧透了西班牙夺冠,好像这一年年末就是世界末日了……这些都不要紧,宋越低头有些生疏地摆弄着手里的Iphone4S,才知道这先进的触摸屏苹果手机居然是他自己用的。电话簿里的那些人名有大半都不认识,宋越的心底升起一股恐慌。就好像是有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占用了他的身体生活了四年。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脑部并没有明显的淤血或者创伤,他建议你最好是回到熟悉的环境,有助于你找回记忆。”秦默一边跟宋越交代,一边掏出手机吩咐助理给宋越办理出院手续。

    熟悉的环境?父母都在老家,在这个城市,他只有一个和朋友合租的房子,但是他觉得四年后的自己,还住在那个合租房有点不太可能。因为他发现秦默递过来的西装上衣,牌子是很有名的一个,在大商场最明显的一个专柜售卖。这样的一套西装,就能顶他那间合租房几个月的房租了。

    低头确定了自己身上穿的裤子和上衣确实是一套,宋越才战战兢兢地穿在了身上,越发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醒来有一阵了,后脑因为输了一管镇痛剂也不那么痛了。宋越跟着秦默走出医院,在到了大门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玻璃里反射出来的自己。

    的确是他的脸没错,四年并不是太长,他现在看起来,和当年大学刚毕业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不管发型还是身上的衣服,都给人一种在社会上历练过的成熟感觉。宋越觉得,现在这样的他,如果表情坚毅严肃一些的话,倒是和秦默很相似……

    坐上秦默的宝马车,宋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秦默直接一句话就给他砸晕了。

    “别看了,这是你的车。”秦默眼角余光瞥见宋越僵硬的表情,会错了意,建议道,“还是你来开?”

    宋越立刻摇头,他记得自己是没驾照的。当然,他的记忆是不完全的,那就说明在这四年间他不仅考了驾照,还买了台宝马?

    上帝啊!他知道律师会赚得很多,可是哪个律师在初级时期不是做助手被压榨?他究竟做了什么?

    忐忑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宋越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发觉四年的时间,这个城市也变得逐渐陌生起来,许多没见过的高楼大厦代替了之前的房屋,车辆拥挤不堪,他们很快就被塞在了路上。

    秦默好像很熟悉这样的堵车,心平气和地跟随着前面的车流一点点地向前挪动。宋越忽然想起他刚清醒的时候秦默说的话,摸着仍然有些隐隐作痛的后脑迟疑地问道:“我这伤……是被人打的?”

    “是的,当时你正在和我通话讲手头接的案子。”秦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查地紧了紧,尽量地压抑着胸中的怒火。

    宋越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律师很容易得罪人,但这事发生在自己头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一笑置之的了。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道:“看来对方只是要给我个警告,否则也不会挑我打电话的时候动手。”

    秦默紧绷的手放松了下来,很满意宋越虽然失去了四年的记忆,但他冷静清醒的头脑并未一同失去:“你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吧,等恢复了再来上班。”

    “不用,明天我就去上班,这样我也休息不好。”宋越觉得让他就这样在家里呆着什么都不做,肯定会疯掉的,“而且医生不是说让我到熟悉的环境恢复记忆吗?我觉得这四年里,我肯定是在事务所的时间远超过在家里。”

    这是一句所有老板都喜欢听的话,即使秦默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这时车流开始缓慢地前进着,秦默看准了一个空隙,漂亮的一个转弯拐进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好吧,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宋越这时才知道,他和秦默是住在一个小区里的,他知道秦氏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律师福利极高,还会负责解决住房问题,只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混得这么不错。

    眼见着秦默锁车递钥匙上了电梯,宋越也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到了对方家门口,秦默看着宋越有跟他进家门的意思,才无奈地指着对面的门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你住在对面那间。”

    “哦……”宋越从西装口袋里找到了钥匙,转头去试,果然门应声而开。

    秦默眯着眼睛看着宋越走了进去,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异状后,才关上了房门。

    他总觉得,失忆后的宋越,和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了……

    且不提宋越当晚对于自己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了一个不小的栖身之所有多震惊,也不提他打开对于他来说先进又陌生的电脑时无比庆幸自己用的密码还是原来常用的那个,宋越一整晚都在疯狂地研究这四年来自己都发生了什么,可惜他的屋子应该是请了钟点工,收拾得一尘不染,没有多少可以令他产生回忆的东西。

    QQ和MSN的聊天记录也很干净,看起来他平时用得应该是公司的电脑居多。手机里的短信也基本都是各种广告或者垃圾短信,想来也应该是打电话居多。

    这一晚上,宋越通过网络了解了一下这四年国内外发生过的大事。到了后半夜,困意袭来的时候,体内的镇痛剂也消失了作用,宋越吃了几片医院开的止痛片也不管用,基本上是半睡半醒地被痛意一直折磨,所以天一亮就爬了起来。

    随便吃了几片面包,宋越拉开了衣柜,随即又被满衣柜的西装给镇住了。他现在好想去银行查一下自己的账户,是不是负值啊?

    但他也知道,这种外表上的花销,都是必不可免的,在秦氏律师事务所那样高端的地方上班,每天都不能穿重复的衣服才是公司礼仪。随便选了套低调的银灰色西装,在镜子面前系上个条纹领带,宋越发现就算衣服再好,也无法掩饰他的憔悴。谁能像他这么倒霉,一睁眼一闭眼就丢了四年的青春?

    自嘲地对着镜子笑了笑,宋越在八点整拉开了门,正好看到秦默从对面的屋子里走出来。

    “早,今天开我车去。”秦默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走到电梯间。

    宋越跟他下到地下停车场之后看到等着的另外两个人才知道,原来秦大总裁相当的亲民,不是对他特殊待遇才和他一起上班的,看来和员工们拼车也是秦氏的传统。

    只是宋越发现,和他们一起上班的这两人都是秦氏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而且看起来都和他蛮熟的,一见面就关心他昨天受的伤怎么样了。宋越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秦默不着痕迹地带开了话题,像是不太想让人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几个人很快就聊起了他们现在正在办的一个案子,宋越静静地听着,知道秦默这是刻意而为,因为据说这案子他也在经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民事离婚财产分割案,数额虽然有些大,却也不会是造成他被人行凶警告的地步。

    很快宋越就发现为什么秦默会在早上拼车了,因为城市里的交通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明明离事务所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在路上就能堵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但在这一个小时里,这几人也没闲着,已经用平板电脑办理了好几个案件,写了好几份上诉书发出去了。

    宋越一夜未睡,从外表就知道他的情况很糟糕,所以他一直在保持沉默,也没人觉得意外。在车流的缓慢前行中,四人掐着点在九点钟到达了秦氏律师事务所的写字楼。秦氏律师事务所在这幢写字楼的16层到18层,宋越不知道自己办公的地点在哪里,好在秦默说了句跟他走,宋越便理所当然地和他上了18层,然后惊悚地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发现了自己的铭牌。

    宋越不敢置信地指了指,秦默缓缓地点了点头。宋越更觉得恐怖了,他在秦氏拥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好吧,联系到自己有豪宅开宝马的事实,拥有一个独立办公室恐怕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宋越晕乎乎地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整洁干净,跟普通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两样。宋越瘫坐在皮质的办公椅上,还没打起精神开电脑查看情况,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宋哥,我叫张冠,是你的助理,我可以进来吗?”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应该是被秦默告知了他的情况,所以一上来就干脆利落地做了自我介绍。

    宋越自然不会拒绝,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帮他普及下常识,而秦默显然是没这个闲工夫的,毕竟身为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总裁,昨天能亲自去接他出院就已经很不错了。张冠是一个实习律师,很年轻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大学刚毕业。小伙子个头很高,长手长脚,干活却挺麻利,也不知道秦默是怎么跟他说的,他别的也没多问,刚进来就给宋越端了一杯很浓的黑咖啡,然后又出去抱了很厚一摞档案,放到了宋越的办公桌上。

    “宋哥,这些都是你进事务所之后经手的案子,秦总让我都找出来给你翻看一遍,也许能让你想起点什么。”张冠很爱讲话,而且口齿伶俐,把那有半米高的档案立刻拾掇好,把年份最久远的一份抽出,摆在了宋越面前。

    宋越一看时间,正是2008年的,应该是他进入秦氏之后办的第一个案子,立刻来了兴趣。他知道这是了解他这四年工作的最简便方法,当下也不含糊,埋首翻起了档案。

    越看越惊心,所有档案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宋越一开始还专注于案件本身,渐渐就被里面的庭审笔录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据档案显示,他在2009年才开始独立接案子,而在这之前都是给其他律师当助手,而在他独当一面之后的庭审笔录中,可以看得出来他超高的庭审技巧,质证和辩论的时候都直击重点,简单有力。宋越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语都是他能说出来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一翻,就是一整天,宋越头昏脑胀,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四年是鬼上身了,他索性一推桌上的档案,朝一旁一直陪着他翻档案的张冠问道:“张冠,你是去年来的吧?”这是很好猜的,一看就能看得出来张冠是涉世未深的毕业生。

    见张冠点了点头,宋越又继续问道:“你一来就跟在我身边了?那么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向直爽的张冠开始犹豫了,这话不好说啊!但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说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便斟酌了一下道:“宋哥你是大家仰慕的对象。”他说完停顿了一下,见宋越挑了挑眉,连忙续道,“当然,大家仰慕的是宋哥的能力。不过宋哥平常倒是从来不笑的,也从来不和我们说闲话,向来都是公事公办。大家私底下都说宋哥是工作狂。”

    宋越无语,之前张冠拿来的那些档案只是一部分而已,后来又拿来了许多,一看就知道他在这四年中接的案子超多,再加上他的效率超强,所以这样看来,他能爬到现在这样的位置,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可是这不科学啊!这样只知道工作的性格,压根就不像他啊!

    张冠发现宋越没像以前那样绷着一张脸,便也大着胆子开始八卦了起来。他本就爱说话,此时话匣子一开,宋越更是得到了不少讯息。宋越这才知道他已经是秦氏律师事务所即将发展的合伙人,只要等月底再开股东大会,便能确认合伙人的身份。

    这当然不应该是他被人打的原因,那些内心阴暗的嫉妒者们,应该都不会使用这样简单粗暴的贱招,而是会用更加阴险的阴谋才对。

    宋越又重新查看了一下他手里正在接的案子,没有一个有动机的。毕竟他只是一个民事律师,并不涉及刑事案件,但在他看完一些庭审记录之后就不那么确定了。因为他在庭审的时候实在是太毒舌了,连他自己看得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当事人呢?

    也许是有刑满出狱的?所以来报复他?民事案件一般都是庭外调解了,就算是入狱一般也都挺短的。宋越把想法和张冠一说,两人便开始筛选案件起来,还没忙一会儿,秦默便推门进来,说是从警局那边调来了案发当时的监控录像。

    宋越知道秦默在里面肯定下了很大的工夫,否则警方的行动不可能这么快。三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案发的时间正是下午,路人也有,宋越在屏幕上看到自己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去的背影,然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从旁窜了出来,用木棍揍了他的后脑一下,随后便逃之夭夭。

    监控录像并没有声音,但宋越看了这一下也颇觉得后脑剧痛。监控录像后面也还有一段时间,三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看着录像中的宋越躺在那里人事不知。宋越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让他说出来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看见秦默的身影出现在监控录像上之后,画面才停止下来,秦默迎着宋越疑惑的目光,指着他的手机道:“幸好有定位功能,而且你和我讲电话的时候也说了你在什么地方。”

    “嫌疑犯戴着帽子,根本看不到脸,我事后也问了几个周围的商家,没人注意到有可疑人员。”张冠昨天显然也是去过一次现场的,可惜城市里的流动人口实在是太多了,这根本没法继续调查,“那根木棍也在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可惜没有提取到有效指纹,线索就这么断了。”

    “所以宋越你这两天都不要单独行动了。”秦默拍板定论。在他多年的律师生涯中,也不是没遇到过报复,但这次出事的是他最看好的手下,况且还是和他通电话的时候出事的,必须要查清事实。

    三

    宋越就这样被安排了下来,每天由总裁秦默亲自接送,其他琐事由助理张冠全权负责,他只是埋首在档案中回忆四年的记忆。

    之后的一个礼拜,再也没有其他意外发生,宋越也完全可以背下来这四年他经手的所有案件,而这一天,到了他要上法庭辩护的日子。

    “宋哥,你可以吗?用不用让其他人替你?”张冠和宋越混熟了之后,说话也开始没大没小起来。比较而言,他比较喜欢失忆后的这个宋越,因为以前那个不拘言笑的宋越,像是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人。

    “不用,我可以应付。”宋越整理着手中的材料,他虽然失去了四年的记忆,但在学校里学的法律知识可完全没有丢掉,更何况他翻了一个礼拜的庭审记录,民事案件经常出现的就是那些财产纠纷,不是离婚就是争遗产的,多少也翻不出来什么新花样。他虽然没自信能做到像以前的他那样干净利落,但也不至于搞不定。

    “咦?宋哥,你今天不戴那个扳指了吗?”张冠看宋越整理好打算走人了,立刻提醒道。不过话说完才想起宋越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主动走到他旁边,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锦盒,“宋哥你有个怪僻,这个扳指是你上法庭的时候必须戴的。”

    宋越微愣了一下,有个幸运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例如他以前念书考试的时候都会用同一只钢笔来答卷,这确实也像是他的风格。可让他发呆的原因,是这枚扳指他居然有印象。

    这是四年前他来秦氏面试之前不久,在一家古董店淘换来的。这枚扳指是坡形扳指,上面还有弦槽,材质是骨质的,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成了浅褐色,老板说是虎骨所制。其实究竟是什么材质的他也不在意,这扳指他曾经试戴了一下,居然说什么都摘不下来了,幸好价格也不算贵,当时他就没太在意地买了下来。

    宋越回忆着,他好像当时就带着这枚扳指来参加的秦氏律师事务所的面试,当时秦默还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这枚扳指的来历。而之后车祸的时候,他肯定也是戴着的。

    原来车祸以后,他就能把这枚扳指摘下来了吗?

    宋越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失去了四年的记忆,可能是和这枚古怪的扳指有关,所以在张冠把扳指朝他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拒绝了,连碰都没有碰,让张冠放回了原处。张冠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还以为宋越是对这个扳指没印象的缘故。

    庭审进行得很顺利,虽然严格上来说,宋越是第一次出庭,却也没出什么岔子,案子顺利地赢了。

    宋越注意到张冠的表情很惊讶,特意私下问了他,后者因为这一阵已经和他混熟了,有什么说什么,表示很奇怪宋越改变了质证和辩论的方法。

    张冠很形象地用武侠来举例,比喻宋越往常习惯的是用西门吹雪的剑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直来直去,简单地一刺中心。而现在的宋越就像是郭靖,练了内功,以力取胜,以德服人。

    宋越听了之后眼角直抽,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形容得很直观。熟悉了这四年档案的宋越,当然知道在庭上用什么样犀利的词语更能取得胜利,但这样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做人还是要圆滑一些,言语的力量可以堪比刀剑,甚至于比刀剑更可怕,产生的伤口都是看不见的,而且更加难以愈合。

    而最重点的,是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这把名为言语的利刃是一柄双刃剑,不仅可以斩向他人,更可以伤害自己。宋越知道自己被人暗算,恐怕也是因为祸从口出的缘故。

    也不知道这四年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按理说那么毒舌不是他的性格,可是这些天他一点一滴地了解了这四年来发生的事情,渐渐得也开始迷惑了起来。因为房间里摆放的东西,全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来的,连电脑里收藏的文档也是一样,找东西非常顺手。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宋越回到事务所,和同事们随和地打着招呼,然后略微尴尬地看着他们无法适应的表情,飞快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这都一个礼拜了,难道还没有潜移默化地让他们习惯?难道他以后也要绷着一张脸装面瘫吗?

    无聊地打开电脑,宋越看到桌面上的那个监控录像的视频,下意识地点开,反反复复地循环播放着。他看着嫌疑犯的那个身影,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些许蛛丝马迹,可是越看,他脸色就越发难看。

    当秦默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坐在电脑屏幕后面的宋越,一副脸色阴沉的模样,瞬间还以为他找回了四年的记忆,顿时还颇有些遗憾。

    要知道,宋越自从来他们事务所上班之后,就是公认的冰山,和谁都没有过多的交情,也就是和他这个老板能有些许多余的交流,这恐怕也是看在这间事务所是他的份上,完全是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当然,这种员工也是秦默非常喜欢的,所以在这四年来也不断提拔他。可是随着宋越接手的案子越来越多,秦默就越体会到有些不如意。做他们律师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而且今天虽然是站在对立面上做辩护,也许明天对方就会请到他们来帮忙。

    宋越的那张嘴太能得罪人,所以秦默也不敢让他接触大客户,只能让他负责民事案件。否则如果让宋越接手刑事案件的话,指不定早就被人砍杀好几刀了。今天的庭审记录他特意关注了一下,突然发觉宋越不仅仅是失了忆就变了性格,连庭审技巧都随之改变了。那样圆滑地取得胜利,对手心服口服,连怨气都没有,当真是符合秦默和气生财的宗旨。

    不得罪人的律师,那可是非常难得的,要知道律师这职业天生就是得罪人的。

    当然,以前的宋越那是做得太过激了。

    秦默这还在遗憾着呢,但脚下的步子却也没停,走过去看了眼宋越的电脑屏幕,讶异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监控录像:“怎么了?你看出来了什么?”

    宋越指着屏幕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沉声道:“我遇袭的地方离公司并不远,但到你过来也足足有五分钟,可是在这五分钟之内,路过的有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情况,顶多也只是打110报警而已。”

    宋越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是终于看出来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嫌疑犯行凶作案,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就罢了,居然就让他这么躺在马路上自生自灭?这也太无语了吧!

    秦默反而一愣,随即苦笑道:“宋越,看来你还是没恢复记忆,现在做好事的人少了,尤其是我们这个城市。而且……说起来,这事起因也与你有关。”

    宋越一呆,这又从何说起?

    秦默扫了一眼宋越的办公室,这些天宋越一直翻看着他这四年来的案件,所以这些档案也一直没有拿走。秦默找了一会儿,从档案堆的最底端,翻出来一个档案袋递给宋越:“你先自己看看吧。”

    宋越接过档案一看,时间是2008年的,正是他刚进秦氏事务所时的案子,因为当时他只是其他律师的助手,所以并不是主辩律师,庭审记录上也没有他,宋越便一直没有翻看。带着疑惑打开档案,宋越立刻便明白了秦默的意思。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案件,被告和原告在某处发生碰撞,原告的腿部骨折,要求被告赔偿医药费。但就是这样一个很小的案件,却并没有简单的结束。被告因为警察局的笔录丢失,推翻了之前的证词,宣称自己是路过好心扶了一下原告。被告又告知了几个相熟的网络论坛好友,此事瞬间便扩大了影响,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介入,一下子便变得复杂了。

    宋越拿着文件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期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因为在档案上没有几处有他的名字,可是一想到这四年中的记录,他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我们是被告律师,当时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当年负责这案子的律师,结案之后就转到其他律师事务所去工作了。”秦默翻动着文件,指着其中一个复印件道,“这个案件最终以我们败诉而结案,当然,这是很正常的。毕竟被告是真的撞了人,可是没有人能想到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原告和被告双方达成了协议,在被告赔偿的基础上,签署了双方均不得在媒体上就本案披露相关信息的协议。”

    “这样,岂不是没有人能知道真正的事实了吗?”宋越一怔,这个协议,显然是为被告做掩饰。一个撒了谎的人,居然能逃脱舆论的指责,反而是一副赔了钱委屈的模样。

    秦默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道:“宋越,我们是律师。”

    宋越沉默不语,律师这个职业,在他选择学法律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的很清楚了。就是不管为之辩护的人是真的有罪还是无罪,都要争取最大的权益和利益。在这样的判断标准下,这个案子显然是做得很成功,可是……

    “谁都没想到最后的影响会那么大。”秦默安慰地拍了拍宋越的肩,“前几个月也有记者重新报道了此事,采访了政法委的书记,完全地公开了本案的所有细节,可惜已经没有人关注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信息时代,吸引眼球的永远是更丑恶的事件,舆论的焦点都是转瞬即逝,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少有人会挖掘。”

    宋越的喉咙发紧,他无法知道四年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面对这样的案子,他的脑海里对于这样的记忆空空如也。

    可是如果时光让他回到四年前,他又将如何选择?

    这是根本无法回答的一个问题。

    没错,律师是一定要说真话的,但是却可以选择只说部分真话。

    宋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嘴道:“我觉得,那人来敲我一下,恐怕就是想要我自己来体会一下被人晾在路上的凄凉无奈吧。恐怕负责这案子的李律师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秦默闻言赶紧打电话查问,接着又多打了几个电话,果然叹气道:“没错,李律师也遇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还有被告也是。至于负责这案子的法官倒没有,可能是因为换了城市,没有找到人。”

    宋越的脸上并没有解开疑惑的轻松感,反而越发地沉重。

    秦默也不多言,知道做他们这一行,道德是一个需要自己跨越的槛。

    之前的宋越做得太过于干脆利落,而现在的宋越,显然是需要再次衡量。

    既然搞清楚了嫌疑犯的用意,对方也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并不是要怎么样,宋越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草木皆兵了。

    可是心里总像是被塞了一根刺,无论如何也消除不掉。

    这样也挺好的,可以提醒自己以后行事的尺度。

    宋越顺利地办了许多案子,也成为了秦氏律师事务所的新合伙人,接手的面也广了许多。

    这一天,他接到了张冠的电话,说是有人来找他,并没有预约。张冠还加了一句,人很奇怪。

    宋越此时正空闲下来,便让张冠领人进来,不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而入,宋越一眼就看到那个黑衬衫上绣着一条龙的年轻男子。

    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看到过呢?宋越正打算递名片打招呼的时候,那人挥手一摆拒绝道:“我不是来找你咨询的,而是想要从你这里买回去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宋越一愣,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一个扳指。”那人淡淡地说道,“想来这东西现在对你也是无用的了,还是卖还给我吧。”

    宋越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应该是四年前他买扳指时的那个古董店老板,那时那人穿的是一件绣着赤龙的中山装,这换了衣服样式啊!不过这扳指宋越确实挺反感的,丢也不是扔也不是更不敢送人,放在抽屉里当真是烫手山芋,闻言立刻便拿了出来,递给那老板。

    那老板也不含糊,掏出几张人民币放在他桌上,便拿了装扳指的锦盒想要走人。

    宋越连忙问道:“老板,这扳指可有什么来历?”他不敢说自己那四年不正常的生活是因为这个扳指,可是不问清楚他总觉得不自在。

    老板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知道扳指是做什么用的吗?扳指在古代名,射决也,在商代便已经出现,是射手用来扣住弓弦射杀猎物的工具。虽不是刀剑一类的凶器,但也是帮凶之一,具有强大的煞气。”

    宋越闻言一呆,觉得这老板话里有话。律师这个职业,可不是与这扳指很相似么?

    “再加上这枚扳指是周武王姬发开创大周朝时所用,可令所佩戴之人煞气盈身,会做出一切最有利于己身的判断。”

    宋越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不过他心中也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卖古董的向来都是舌灿莲花,他这个同样靠口舌为生的律师,居然也被人说得无言以对,实在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不用担心,你之前戴上就摘不下这扳指,恐怕是因为这扳指中残存的煞气影响到了你的性格,在这几年的疏导之下,应该也都消失殆尽了。”那老板缓缓地说道。他脸上自然并无半分歉意,这枚尾宿选中此人,也并不是偶然,这人性格中的理性与感性太过于偏激,很容易便走上歧路,老板认为这和尾宿这个诱因根本没有多少关系。

    就像是在伊甸园诱惑夏娃吃那枚苹果的蛇一样,就算没有那条罪恶的蛇的引诱,迟早夏娃也会那样做。

    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这样的情况,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谁都说不清楚。毕竟依照圣经里的叙述,亚当和夏娃虽然偷吃了禁果,最后却诞生了人类,一时的过错也说明不了什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现在的宋越,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律师了,不是吗?

    四

    出了写字楼,老板低头看似把玩着手中扳指,实则用手不着痕迹地把衣兜里慢慢往外爬的兔子玩偶重新塞进去。

    “就看一眼嘛!又不会有人发现!”医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衣兜里闷闷地传了出来,显然是这么一会儿就憋坏了。

    “有人看着。”老板淡淡地说道,但看着兔子玩偶晃晃悠悠地又爬了出来,却也没再把他重新塞回去。

    “不就是那个胡亥嘛!”医生瞥见一直在巷子口暗处站着的人影,因为是一头银发,所以非常的惹眼。因为这几日在附近正好有个很大型的漫展,周围的行人反而见多了这样的古怪发色和瞳色,也并不在意。不过他肩上的那只赤色小鸟,乖巧可爱,时不时卖萌装可爱,这样的帅哥加宠物鸟的组合倒是挺吸引人注意,回头率极高。医生还看到周围许多人掏出手机远远地拍照,“话说,这位少爷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跟踪我们吧?不对,老板你不是把胡亥用龙纹铎收为己用了吗?是你召他来的?”

    “他应是为了这虎骨而来。”

    老板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扳指,微微一笑道:“他虽是用龙纹铎被我控制,可却不能打草惊蛇。好刀,自然要用在刀刃上。”说罢,老板回过身,朝胡亥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虎骨,对方显然是把老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脸色一沉,便打开手中的黑色大伞,撑在头顶大步离去。

    医生仰头看着头顶的艳阳天,啧啧称奇道:“不会吧?这位少爷居然像大姑娘似的怕晒黑?”

    老板看着胡亥走在阳光下的身影,一直看到他走到街头转角,再也看不到了之后才缓缓道:“因为他是无法接触阳光的。”

    “啊?他是吸血鬼?还怕太阳光?那以后若是对付他,是不是还要准备大蒜和十字架啊?”医生各种吐槽,忽又想起一事,大乐道,“对了,那水苍玉居然还被雕成了基督耶稣受难像,那十字架的造型,不会是胡少爷自找苦吃吧?”

    老板虽心情恶劣,听到医生这样的编排,也不免得微微勾起唇角。

    “吸血鬼那种低级的生物,不值一提。你就从来没好奇过吗?赤龙服只有两件,一件一直由我穿着,另一件则随着扶苏陪葬在秦始皇陵,那胡亥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咦?不是因为他也吃了那长生不老药吗?”医生这才觉得有蹊跷,他细细思索了半晌,不解道,“这确实挺奇怪的,看他那银白的头发和赤红的眼瞳……那胡亥不会是用了什么逆天的法子吧?”

    老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狰狞的旧伤,叹了口气道:“我和他都吃了那长生不老药,可区别是,我死过了一次,已是个死人一般,全赖赤龙服保持着我的身体不朽。而胡亥他一直好端端地活着,长生不老药虽是灵药,能让人一直益寿延年永葆青春,可头发却是会和古稀老人一般慢慢变白,那赤色的眼瞳恐怕也是如此。至于不能被太阳光晒到,倒也是可以想象。他本应是早死之人,又无赤龙服加持,阴气旺盛,自然是受不住阳气甚重的太阳光直晒。虽然他已把那半截赤龙服改成披风穿戴,可毕竟不像我是经年累月穿着,效用并不明显。”

    医生虽是大大咧咧并不细心之人,但也能听出来老板言语中的惆怅之意。他恍然发觉,为何刚刚老板看着胡亥的身影,目光会如此的复杂。

    恐怕这个世间,能和老板称得上同病相怜的,也就只有胡亥这个人了。两人均是在两千多年的岁月中,起起伏伏,看尽人世变迁。医生忽然觉得,长生不老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在每个地方只能呆上几年,便要在旁人起疑之前匆匆搬离。眼看着在意的人一个个年华老去,最后只能落到与古物相伴……

    医生悄悄地用长耳朵缠上了老板的手,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就算老板再寂寞,也别想去找胡亥当同伴。

    嗯,那个占了他身体的扶苏就更别做梦了!

    扶苏把手中的医书放下,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虽然拥有着医生这个身体的记忆,可是医学无止境,医生只是个初级医师,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例如外科的缝合方法就有数十种,每一种都要根据患者的情况分别判断,还需要在术前勤奋练习。扶苏这人有点完美主义者,无论什么事都喜欢做到最好,因此就有些身心疲惫。

    手边被放了一盏刚泡好的碧螺春,扶苏嗅着茶香,觉得头痛稍微缓解了一些。微微抬眼看了下站在身旁的胡亥,扶苏用手拿着茶盏,用茶盖拨弄了一下漂浮在上的茶叶,淡淡道:“那虎骨没有到手吧?”

    “臣弟莽撞,并未得手。”胡亥低垂着头,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等着大人责骂一般。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机会拿回那虎骨,但他已经经历过两千年的岁月,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隐在墓中沉睡,却也知此时年代不同,皇兄的心愿恐怕是难以达成。他反而觉得,和皇兄住在一起,每日看着他去医院上班,两人如寻常兄弟般相处,倒是不错的一个选择。

    扶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低头吹凉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胡亥背后的冷汗湿衣,皇兄尽管一字未说,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惊人,竟让他连喘气都不敢太过大声。他总觉得皇兄有点奇怪,虽说是放了话要重建乾坤大阵,可是这几个月来,扶苏每日都是代替医生正常地上下班,连外地都没去过一次,这让胡亥有些不安。

    是并不信任他?还是在谋划着什么?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弟额角渗出细汗,扶苏挥了挥手道:“无事,晚上吃烤鸭吧,懒得出门,汝叫外卖吧。”

    胡亥微微一怔,虽然觉得自家皇兄这些天越发的宅了,却并不拂他的意,打电话叫外卖去了。

    扶苏摩挲了一下放在案头的和氏璧,微眯了下双目,低声喃喃道:“才收集了六个帝王古董吗?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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