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锦堂春 > 第099章 ·0099·%

第099章 ·0099·%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s.net,最快更新锦堂春最新章节!

    &nb第100章诛心(下)

    &nb依照之前应下的,炤宁如约回到江府。她刻意早一些过去的,为的是与大夫人好好儿说说话,顺道了解一下府里近来的情形。

    &nb算算月份,大夫人临盆的日子是夏末秋初,眼下已是大腹便便。整个人丰腴了不少,面庞愈发莹润,焕发着无形的光彩。

    &nb炤宁转入正房院落的时候,大夫人刚看完院中金鱼缸新添的几尾金鱼,瞧见炤宁,笑着招一招手,“快过来,给我瞧瞧。可真是有段日子没见到你了。”

    &nb炤宁笑盈盈地快步上前去,“的确是有段日子没回来给您请安了,琐事多的缘故,另外也是怕扰得您不能好生歇息。”

    &nb“我何时那么娇气了?”大夫人笑道,“但你平日里忙碌我倒是晓得的。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新媳妇可不就是事情多。”

    &nb炤宁看得出,大夫人看到自己的喜悦是由衷的,态度也便如以往的随意亲昵。她的手虚虚地抚一抚大夫人的腰身,“近来这小福星可曾淘气?”她不愿意说关乎孩子是男是女的话,莫名觉得那是在给有喜之人无形的压力,便用寓意好的辞藻来代称。

    &nb大夫人因为小福星三个字喜悦更浓,“前一段着实闹腾了一番,把我不曾害喜那一节找补回来了。特地请了人调理着,眼下倒是没事了。”

    &nb“这时候淘气些,往后性子活泼——晋王妃、楚王妃都这么说。”炤宁松松地携了大夫人的手,“大热的天,怎么跑到外面来站着?快进屋去。”

    &nb“嗳,听你的。”大夫人笑着与炤宁一同走向厅堂,继续道,“你这孩子,时时处处的管着照顾着别人,独独对自己不上心。”

    &nb“有么?”

    &nb“这可是一点儿错都没有。”大夫人如实道出心绪,“幸亏你身边的人都会照顾你,不然依你那个性子,着实叫人不放心。”

    &nb炤宁笑了笑,“现在我自己也是打心底的想有个好身板儿。要不然的话,往后都没力气抱我们的小福星。”

    &nb“这就好。”在东次间落座之后,大夫人说起江锦言,“回来到现在,一直想见见太夫人,但是太夫人一直不见。偶尔,她也只能站在院门口,瞧一眼太夫人。”

    &nb炤宁道:“嗯,她们祖孙两个,还是有着真情实意的。”

    &nb这种话,大夫人自然是不能接的,转而道:“你二姐每日都回来一趟,姐妹两个有着说不完的话。”

    &nb二小姐江静欣在炤宁心里等同于不相干的路人,要不是与江锦言是孪生姐妹,炤宁怕是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炤宁笑微微地岔开话题:“可曾与大姐提了和离的事?”

    &nb“提了。”大夫人道,“她在蒋家的日子不好过,巴不得如此,但也不免担心和离之后的境遇——怕兄弟姐妹给脸色看,更怕老大年纪还要每个月等着月例熬日子。”

    &nb炤宁笑笑地端起茶盏,没说话。也是没法子,大老爷跟膝下几个女儿的感情实在是糟糕,姐妹几个遇到什么事,都不敢指望父亲会妥善的照顾她们。

    &nb大夫人说起这些,也唯有苦笑。

    &nb如果说江素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有她的责任,但是江锦言与江静欣则真是不关她的事。她嫁过来的时候,姐妹两个已经懂事了,面上与她和和气气,但是透着疏离,保持着无形的距离。江锦言每日长在太夫人房里,江静欣则分外依赖奶娘和教养嬷嬷。她能怎样?还能傻呵呵地将人拎到面前教诲不成?就算她傻到那个地步,太夫人也不允许。

    &nb姐妹两个的性情,一部分是随了生母蒋氏,而大老爷那边,在她们年幼时只以严父的形象出现,不知到底是何缘故,她们的性情有着一些矛盾与缺陷——敢做但是不敢当,对什么事只敢虚张声势一番,太夫人或大老爷一板起脸来发话,她们立刻就蔫儿了——这是她们姻缘不如意的根本原由。

    &nb大夫人不无自嘲地想,自己这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吧?自己当初还不是彻头彻尾地窝囊、认命了,只是运道不错,得了大老爷长久的善待。

    &nb可是归根结底,她只是不喜看到锦言这种情形,愿意看到佩仪、炤宁,两个孩子嫁人之前都曾陷入困境,但哪个也没动辄诉苦,别人想同情都找不到理由;嫁人之后,一直是满面春风或是喜气洋洋的,叫旁人也跟着心情大好。

    &nb佩仪、炤宁还有一点儿好处,便是从不会说那些个叫人听了沮丧无从应对的丧气话。

    &nb这时候,炤宁已经转移心绪,琢磨着江静欣,“二姐每日过来,只是跟大姐叙旧?”

    &nb大夫人虽然是安心养胎,但对府里的风吹草动一清二楚,闻言迟疑地道:“你二姐偶尔也说说你与佩仪、素馨、和仪的事情。她与你们几个不亲近,说起谁都没太好听的话。”

    &nb炤宁笑了,“她肯一碗水端平就好。”

    &nb说话间,三夫人与江锦言先后脚进门来。

    &nb有很久了,三夫人与炤宁是见一次就更亲近一些,两人如常随意地说笑。

    &nb因为炤宁年节时见过江静欣,由此,无从忽视江锦言的憔悴,似是失了水分的花。倒也不算什么,心境放宽、好生调理的话,过段时日便能鲜活起来。

    &nb她们姐妹两个相见,是不可能和颜悦色的——连做场面功夫的闲情也无。

    &nb江锦言扯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语气淡淡的:“眼下已经贵为燕王妃了,我实在是没想到。”

    &nb炤宁牵了牵唇,“你想不到的事情一直就不少。”

    &nb江锦言没再说什么,转身落座。

    &nb有大夫人、三夫人插科打诨,气氛自是不至于变得沉闷尴尬。江锦言一副蔫蔫的样子,她们便随她去,只与炤宁闲话家常,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到了吉祥身上。

    &nb江锦言撇了撇嘴。先前就听二妹跟她说了,炤宁在京城的风头更盛,人们连她养的大黄狗都高看一眼,说燕王妃分明是把狗当做小孩子来宠着了。

    &nb当做小孩子……有本事就自己生个孩子,那才是在皇室站稳脚跟的根本——这句话她险些脱口而出,幸而想到自己这几年也并未生下一儿半女,适时忍住了。虽然是另有原由,可谁会关心?别人不认定她是因为子嗣艰难被夫家嫌弃就已不易。

    &nb将近巳时,江佩仪、江静欣来了。

    &nb其实江锦言回家当日,江佩仪便过来了一趟,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别离的日子又那么久,闻讯后自然要急赶急地过来,结果却是败兴而归。

    &nb江锦言一副“我不缺你同情、更不缺你这份姐妹情”的样子。

    &nb江佩仪无法,只当是处境迥异的缘故,大姐不想有自己比对着更显寒酸落寞,也便放下了那好不容易燃起的一腔热忱。日后怎样,再看情形。原本她们就可以关起心门各过各的日子,何况如今。

    &nb江静欣则是从来只把孪生的姐姐当做至亲,对江家早就没情分了,见到炤宁、江佩仪,还是一副谁都无法忽视的冷淡模样。

    &nb炤宁巴不得如此。比起这样,她更膈应的是明明心里盼着她死却还假惺惺的亲近。

    &nb这样的前提之下,四姐妹分成两派。

    &nb就快到用饭的时辰了,虽然大老爷、三老爷等人要到晚间才回内宅用饭,大夫人与三夫人对午间这一餐也很重视,相形离开正房,亲自去厨房提点下人——其实也是避开去,不愿意继续夹在小一辈人中间和稀泥。

    &nb江锦言与江静欣去了宴息室说话,江佩仪则与炤宁坐在一起说笑。

    &nb不可避免的,江佩仪提到了周静珊:“她不会总去你那儿,怕你帮了她之后反倒被打扰,倒是得空就去找我说说话。偶尔还是会生闷气,但是真的看开了,每日里一心一意地跟孙氏、管事学赚银钱的门道,再有空便做绣活消磨时间。等到她找到宅子搬进去,我们便能礼尚往来地走动了,眼下她住在晋王府,去着总有些别扭。”

    &nb炤宁笑道:“我之前就想过,她应该是有你开解着,才能这么快就打起精神来。”

    &nb“我哪里能开解她什么,只是如今不似以往,心里想什么便会如实对她说。”江佩仪的神色透着真实的喜悦,“如今与她算是真正交心的好姐妹了,以前却是不行。”

    &nb“你们这也算是患难见真情。”炤宁道,“到底是你好心有好报,没在她处境尴尬时落井下石,便多了一个挚友。朋友有的时候不比亲人的分量轻。”

    &nb“这一点我相信。”江佩仪笑盈盈地看着炤宁,“你与雅端、莫心儿、韩统领都是好友,你们相互之间的扶持帮衬,寻常亲人之间都不见得能做到。”顿了顿,又道,“太子妃也算一个吧?”

    &nb“嗯,她也算一个。”炤宁近来与太子妃,遇事只需相互打个招呼,都不需细问原由。

    &nb江佩仪语声低了几分:“明明也是刁难过你的人,并且,我瞧着以前很多事,觉着那是个难相与的呢。”

    &nb炤宁笑了,“说实话,我就爱看她难相与的那一面。”

    &nb江佩仪失笑,“交朋友这档子事,你倒是百无禁忌。”

    &nb“是啊。”炤宁不否认,“朋友不见得就一定是纯良之辈,人再好,对我不好又有什么用。相反,人便是有让人打怵或是诟病之处,只要肯与我相互掏小酢跷的相处,就是不可失的知己。只要不是骨子里就卑劣不堪之人,便可以结交。”

    &nb江佩仪敛目想了想,点头认可,“是这个理,就如有人腰缠万贯,但不肯接济我,认识都多余。可是,假如有人只有二两银子,却愿意分我一半,那就是难能可贵,不可辜负。这人为人处世、性情可以有瑕疵,但不关乎大奸大恶,总还是可取的——是这样吧?”

    &nb炤宁笑盈盈地点头,“嗯,就是这个意思。”

    &nb这时候,江锦言与江静欣转回来,分别端端正正地落座,有话说的样子。

    &nb炤宁与江佩仪打住话题,却也不问,各自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享用。

    &nb江锦言清了清嗓子,道:“炤宁,我跟你有话说。”

    &nb炤宁不接话。有话就说好了,她又不是听不到。

    &nb江锦言继续道:“我问过父亲了,他说我之所以能够顺顺利利地离开蒋家,是你尽力帮衬之故。这件事,我要感谢你。”

    &nb我怎么那么缺你感谢呢?我帮的也根本不是你。炤宁腹诽着。不是她出力不想落个好,实在是江锦言的语气让人不悦,好像被她感激是一件幸事似的。

    &nb“但是,”江锦言话锋一转,道,“我这一路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不管是在外还是在京城,都未免过于任性不羁,真真儿是叫人……”

    &nb“你是来教训我的?”炤宁抬了眼睑,对江锦言扬了扬眉,眼底的戏谑不可忽视,“你凭什么?”

    &nb“怎么?我是你的大姐,连规劝你的资格都没有么?”江锦言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nb“你还真没有。”炤宁的视线锋利,一分一毫地刮着江锦言的面容,“不耐烦京城的好日子你就滚回去喝凉风,左不过再叫人把你拎回去罢了。或者,就近去找你的夫君。我不想听你说话,因为你我没熟悉到那个程度。”

    &nb她没兴趣与家族里的人斗嘴,是以,在第一时间便以恶劣的态度表明自己的立场,免却日后的琐碎烦扰。她小时候就是这德行,眼下也不认为因为身份高了点儿就要改变这习惯。

    &nb再说,江锦言凭什么?以前就没个长姐的样子,现在便是想做样子,她都不允许。

    &nb“……”江锦言气得不轻,却是做不得声。

    &nb炤宁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从小就是这样,没事就想跟人抬杠斗嘴,嘴皮子又不利落——你图个什么?不叫人挖苦你就皮痒痒么?”

    &nb江佩仪有些坐立不安。她当然一直都知道,炤宁这是在防微杜渐,可是,对面那两个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打圆场,偏生越着急越找不到话题。

    &nb江静欣却轻笑出声,“行了行了,炤宁,这又是何苦呢?大姐也是为着你好……”

    &nb“没觉得。”炤宁睨了她一眼,“有话直说,我跟你也不熟。”

    &nb江静欣的手攥紧了帕子,面上倒还算是神色如常,“好,那就不寒暄,说正事。周家二小姐和离前后,你让程雅端的夫君大力帮衬——当时我看不出,现在可是看出来了。一个外人,你都肯这般相助,眼下大姐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nb炤宁明知故问:“她什么事?”

    &nb“她要与蒋连和离。和离之后怎么办?”

    &nb炤宁敛目瞧着浅紫色的衣袖,“不知道。”

    &nb“你装糊涂,那我就把话说明白吧。”江静欣其实已经被气得不轻,却只能强行按捺着,深吸进一口气,随后竹筒倒豆子一般地道,“大姐那点儿嫁妆,早被蒋家算计得一干二净。我出嫁时的嫁妆倒是原封不动,可以拿出一笔银子帮着大姐尽快安顿下来——她总不能总闷在家里吧?现在又有周二小姐的先例摆着,理当谋取一条财路。可我们比不得你,不认识腰缠万贯的商贾,只好请你帮忙。”顿了顿,又道,“外面的人,说什么都无妨,自有江家、燕王府帮你遮掩着,但是,要是自家人都说出你什么不是来,就像之前荣国公险些被唾沫星子淹死似的,大家伙儿脸上都不好看。”

    &nb江佩仪听完便蹙了眉,“二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你到底是何居心?!”

    &nb炤宁却是转头对江佩仪一笑,示意她不需多言,随即才对江静欣道:

    &nb“原来你是想趁着人和离的机会发一笔财啊。

    &nb“做梦。

    &nb“想说什么,只管去说,你若是少说一句,我都要赏你一通耳刮子。”

    &nb语毕,炤宁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江锦言,“蒋大奶奶,凭你这听风就是雨的德行,还是滚回蒋家的好。大伯父若是不改初心,再将你接回来,到时候我不会多管闲事。我回来是给大伯母、三婶请安,眼下无事,先走一步。”

    &nb江佩仪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可心里还是气得厉害,索性也就坐着不动,没阻止炤宁离开。炤宁从来都不愿意她难做人,她也不能让炤宁受这种气。

    &nb炤宁说的没错,她大姐、二姐就是打的那种主意。这算什么?可笑!

    &nb安置江家大归的女子,怎么算都轮不到炤宁出手。炤宁出手,会落得个两面不是人的地步——家里人不承情,要怪她损了江家的颜面,外人也会笑话她多此一举。

    &nb周静珊的事与眼前的事情不同。周家本就没权势更没财力,晋王也不好一味贴补小姨子,周静珊那时候也正是晚一步便会丢尽颜面的处境,找到炤宁是明智之举,炤宁相助是仗义。

    &nb可是江家呢?江家要权势有权势,要根基有根基,要财力有财力——这前提下还让炤宁理会家事,传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nb那姐妹二人,不如意的日子过久了,竟连起码的辨别是非的眼色都没了。

    &nb江佩仪越想越生气,片刻后站起身来,去找大夫人和三夫人,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我的话她们就更不听了。算了,我也先走一步。但愿炤宁只是气头上放了话,要是真把人带走的话……那也是没法子,我管不起,躲得起。”语毕,神色懊恼地离开。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她拦不住。

    &nb大夫人与三夫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苦笑。

    &nb“就知道那两个不是省油的灯。”三夫人喃喃地道,“炤宁倒是无妨,佩仪却是真被气着了。”

    &nb大夫人没说话。她和三夫人一样,并不意外,可是继母难做,她没法子防患于未然,索性就随她们去,尝到苦头就知道轻重了。再回想一下佩仪复述的情形,确定炤宁并没受委屈,更加放松,唤来丫鬟吩咐道:“让小厮去给三老爷和大老爷报信,二姑奶奶要是想走的话,拦下来。”闯完祸就得老老实实承担后果,甩手走人是想都不要想的。

    &nb三夫人叹了口气,“长房的这几个孩子,怎么只有老二、老三是成体统的?”

    &nb大夫人不以为忤,笑了笑,“有两个成气候的男丁就不少了。”要是都是一个德行,长房早已垮掉。

    &nb**

    &nb炤宁到江府外院的时候,特地去见了见三老爷,让他告诉大老爷:江锦言和离的事情,要抓紧办,再晚一些,面子上不好看。

    &nb三老爷详细问了几句,满口应下,叮嘱她得空就回家看看。

    &nb江锦言、江静欣的事,炤宁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管教子女是大老爷的分内事,她要做的,只是在言出必行和大事化小之间做个选择。

    &nb离开江府,她没直接回家,绕路去了醉仙楼一趟。与雅端也有很久不见了,正好得空,便过去看看。

    &nb醉仙楼的一切都步入正轨,已不需程雅端每日帮衬,但是她喜欢酒楼里的氛围,尤其喜欢在画室赏看年轻男女的画作,便一如既往地住在这里。

    &nb两女子一同用饭之后,又去了棋室对弈几局,直到日头西沉,炤宁才打道回家。

    &nb**

    &nb大老爷早就回到了府里,面无表情地盯着江静欣看了一会儿,平静地道:“你日后还如以往就好,逢年过节回来点个卯就行。要是胡言乱语,便是决意与江家、燕王府撇清关系。算计到自家人头上的鼠目寸光的穷亲戚,我也不稀罕。滚。”

    &nb江静欣羞恼不已,神色气冲冲、脸上挂着眼泪走了。

    &nb大老爷又将江锦言唤到面前,不自主地动了气:“我每个月让账房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觉着能过,就老老实实地与蒋连和离,在娘家安生度日。你要是觉着我吝啬,那更好办,依着炤宁的意思就好——你给我滚回蒋家去!你嫁人这几年,就学会了听风就是雨这点儿本事么?!”长女这种脑子要是做生意的话,不赔个底掉才怪。

    &nb江锦言沉默片刻,给予他恨恨一瞥,行礼退出去。

    &nb他怎么样,她都不会感激。正如她怎么样,他都不能给予真正的父爱、体恤。

    &nb她是不懂事的女儿,他是冷血的父亲,此生注定如此。

    &nb父女两个都明白,但是都没心力去挽回。各自心底浓重的失望一直横亘在父女之间,无从化解。

    &nb大老爷听三老爷说了炤宁的打算,当然没有不情愿的,从速着手长女与蒋连和离一事。

    &nb长女再不成器,也是他的亲骨肉,犯不着被他厌恶的蒋家人长年累月的委屈怠慢。

    &nb蒋连对这件事,从得知炤宁介入的时候便开始膈应,到了这关头,负面的情绪只有更重。但是他是看得清楚局面的,自己要是在京城与江家唱反调,只是自取其辱。

    &nb不过是和离,不过是让他放弃嫌弃已久的江锦言,有什么大不了的。

    &nb从最初他就知道,自己的婚事,只是家族用来与江家联姻试图挽回局面,仅此而已。

    &nb成婚前他就抵触,成婚之后,不曾有一日对江锦言生出欣赏、爱慕的情绪。

    &nb江锦言在到了他身边的时候,便因为所在的荒蛮环境百般不甘、不怨。起先是怨恨江家,后来则是怨恨上了蒋家,不论什么事,她是一定要唱反调的,依仗的不过是知道蒋家再怎样也不会虐待她一个弱女子。

    &nb他从没想过与她和离。

    &nb他一直都在盼着把她休了。

    &nb再不要看到她那张透着幼稚却盛气凌人的脸,再不要听到她不阴不阳的语调。

    &nb有大老爷江式庾的主张,又有吏部尚书主动帮江家跟顺天府打了招呼,蒋连与江锦言的婚书变成了废纸,从速拿到了和离文书。

    &nb和离之后,蒋连不想见江锦言,却特地去见了见江式庾,有些事情,他要说清楚:

    &nb“你长女的嫁妆,蒋家不稀罕,从未动用过一分一毫。是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在贫瘠之地,还是想要好吃好喝,凡事都想压过外人出风头,偏又只是会花银钱不会赚的料,一点点将傍身的妆奁败光了。这是我始终不曾提及她嫁妆的缘故,想来她亦是心里有数,才不曾为此吵闹,却不见得与你说的清楚明白。”

    &nb大老爷没说话。这些他想得到,要真是蒋家侵吞了锦言的嫁妆,她才做不出一副很大度不计较的样子。可是知道没用,他总不能亲口承认女儿的短处。

    &nb蒋连又道:“另外,麻烦你告诉她,重来一次,我宁可一脖子吊死,也不会娶你江家的人。”

    &nb大老爷反倒笑了,“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若能重来,江家能容得你活到娶妻之日?”

    &nb“的确是没意思。”蒋连笑了笑,“还是展望来日更实际一些,你猜猜看,江家、燕王妃能够得势到何时?”

    &nb“听起来,你竟是分外痛恨燕王妃的样子。”

    &nb“难道不应该么?”

    &nb大老爷讽刺一笑,“最不堪的男子,才会出手陷害一个弱质女流。”

    &nb“弱质女流也要分人。”蒋连笑微微的,“你膝下的那些弱质女流,送到我面前,我都懒得欺辱。可江式序的女儿却不同,她兴许比老谋深算的朝臣还可怖——既是那样的人物,便不需再以世俗偏见讲男女之别。她死了,江家倒得便会快一些。”

    &nb“既是那样的人物,你前程若是断送在她手里,想来也能甘之如饴——这就好。”大老爷笑了笑,端茶送客。

    &nb本质上,他还真不反对蒋连的言语。父辈是什么样的人,对儿女的影响肯定有,但是适得其反的例子很多,他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凡夫俗子——有比他好的,膝下儿女个个出色,也有比他更失败的,膝下儿女个个是败家子二世祖。

    &nb他那个侄女的确不同于寻常人,本就知道行事的分寸,命中的贵人如韩越霖,她一直珍惜着,再结缘的诸如太子妃之流,她也能与人成为挚友——她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但从来看得清楚谁可以来往、交心,谁是一开始就要摒弃的。

    &nb二弟教女有方,他怎么都不会嫉妒二弟的。

    &nb况且,蒋连有这种认知也是好事:过几日炤宁算计他得逞的时候,他不会因为太意外而狗急跳墙。

    &nb到底,蒋连还是沉得住气的。其实要是肯换个为人处世的方式,江家与蒋家不需要继续结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可惜,还是年轻了些,什么都明白,独独看不穿这一点。

    &nb蒋连与江锦言和离两日后,被刑部官差带到了公堂——

    &nb大理寺刑讯审问之后,确定了那晚出现的三个人的身份:断气的是荣国公,另外两人则是蒋连与蒋远的亲信:赵成、周全。

    &nb赵成与周全的供词一致:是蒋氏兄弟让他们去寻找荣国公,并将人暗中带回京城。可惜,荣国公早就是贫病交加,进京时便已奄奄一息,加之他们办事不力,在当晚便被五城兵马司发现了行迹。而之所以有此举,据他们所知,是因蒋氏兄弟想送个人情给太子妃。

    &nb大理寺觉得事态严重,且是个巨大的烫手山芋,忙禀明内阁,转交刑部处置。

    &nb刑部尚书看过证词,又亲自看了看“荣国公”的尸首,也是心惊肉跳了一番,再想到蒋氏兄弟是太子的幕僚,觉得这案情是说得通的,眼下差的只是蒋氏兄弟二人的供词。

    &nb是因此,蒋连、蒋远被从速带到了刑部大堂。

    &nb可是,他们根本不曾参与此事,又如何能招供呢?

    &nb刑部尚书嫌弃地瞧着他们,“看起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本官便带着你们去见见太子妃殿下,到时候三方对质,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何狡辩的言辞!”

    &nb这言辞分明是已断定他们为着讨好太子妃而藐视皇帝的旨意。

    &nb这般罪过,可大可小。

    &nb即便是从轻发落,他们都逃不开被逐出京城的下场。

    &nb他们气愤。

    &nb这是应当的,因为他们实在是很冤枉。

    &nb前一段,赵成病了,说是水土不服,请辞返乡治病;周全则说远在祖籍的兄长连写了几封信要他回家,只说有急事,却不说到底是何事。

    &nb蒋连、蒋远平日对手下还算宽和,都没多想,当即应允。

    &nb哪里想得到,两个兔崽子竟是起了反心有意欺骗他们!

    &nb可是,再冤枉又能怎样?

    &nb牵扯到太子妃的事情,有他们辩驳的余地么?他们自认没有。

    &nb到了什刹海,刑部尚书一行人被迎到花厅。

    &nb太子妃与炤宁坐在主座,前者神色漠然,后者面含微笑。

    &nb蒋连、蒋远立刻醒觉,确定这次是着了炤宁的道。

    &nb刑部尚书落座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原委。

    &nb太子妃神色淡淡的,视线瞥过赵成、周全,“这两个人我见过。”又转头对炤宁道,“燕王妃记忆绝佳,应该也有点儿印象——就是前几日午后,你来我这儿的时候,他们恰好出门。”

    &nb炤宁凝了那两个人一眼,颔首道:“的确,我有印象。”

    &nb太子妃这才对刑部尚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是很清楚,只说我知道的。”

    &nb刑部尚书道:“如此就好,有劳殿下了。”又以眼色示意下属做好笔录。

    &nb太子妃道:

    &nb“太子殿下离京之后,蒋家兄弟二人不知何故,几次三番亲自前来或是命手下来什刹海,不是要见燕王妃,便是要见我。我与燕王妃的性子,京城里的人大多清楚,不是什么人都会见的。

    &nb“燕王妃只见过蒋连一次——蒋连是跟随吏部尚书前来的,她总不好在老大人面前失礼,之后再不肯见蒋家的人。

    &nb“可是我这边不同,蒋连、蒋远是太子的幕僚,又再三差遣下人求见,我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关乎东宫的事情要说,不想理事却不代表不怕出事,便见了见——喏,就是这两个下人。

    &nb“他们奉上了财帛,随后便说蒋连、蒋远有事求我。我当时就奇怪,说为何蒋连、蒋远不亲自来与我说。他们说燕王府放下话了,不准蒋家兄弟两个踏进什刹海。

    &nb“我又问,为何事送我财帛。他们说蒋家被贬职外放多年,眼下蒋家兄弟来到京城,是为着重振蒋家门楣,可是江家、燕王府都无意帮衬,太子似乎也没从速着手的意思,他们便想到了来求我相助。因为我与燕王妃交好,情同姐妹,要是婉言规劝的话,燕王妃一定会卖我这个人情。

    &nb“我听了觉得头疼,又有点儿好笑,说我凭什么为了蒋家去做这等欠人情的事情呢?财帛我不稀罕,蒋家能送我什么人情?他们就说要我开条件。我想了想,随口说听闻前荣国公落到了沿街乞讨的下场,有点儿于心不忍。蒋家要是想送我人情,便将前荣国公给我带回京城来——其实我这就是委婉地回绝了。”

    &nb太子妃看向刑部尚书,“发话将前荣国公逐出京城的是皇上,谁敢对圣意阳奉阴违。却是没想到……”她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样子,“他们居然当真了,这事情闹的……我真是没想到,大人想想,我身在皇室,便是再不懂事,也做不出有违圣意的糊涂事。况且前荣国公那些糊涂事您是清楚的,我怎么可能还会顾念他过得好不好?早就是觉着与他不相干了。”

    &nb刑部尚书听得连连颔首。荣国公种种不堪的行径,到现在谁不清楚?太子妃不记恨那样一个让她颜面俱损的父亲已是不易,怎么可能还会怜悯?之后,他正色询问赵成、周全:“太子妃所言,你们可承认?”

    &nb“承认,承认。”两人异口同声,赵成怯懦地道,“这些草民说过,供词里有。”

    &nb蒋连、蒋远已经要被气炸了。这几个人做的一场好戏!太子妃的话,分明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要命的是,这种话倒更是滴水不漏,经历事情多一些的人都知道,很多真相往往是耸人听闻叫人难以相信的,而彻头彻尾的谎言亦是不堪一击,而几成真、几成假的言辞混在一起说出来的话,反倒是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nb这事情对于江炤宁来说,是大事么?当然不。大事是她将太子惹得做梦都想杀她而不能如愿,是她出手揭穿荣国公的真实面目,是她让江家自发自动地站在她身后予以支持。他们被冤枉,于她只是小事一桩,甚至是带着戏谑、调侃的一个小举动。

    &nb可就是这一件小事,最起码要断送他们十年二十年的前程,更断送了蒋家重振门楣的最后一线希望——不知不觉钻进的这个圈套,无从挣脱。人家有着身份尊贵的太子妃相助——在外人看来,太子妃怎么会自降身价冤枉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是投靠了东宫的人,她没道理自己拆自家的台。便是只凭这一点,他们都是百口莫辩,再加上两个被收买的原是他们亲信的人,再徒劳挣扎未免可笑。

    &nb他们不说话了。

    &nb刑部尚书自然当他们默认了,道辞之前,他迟疑地对太子妃道:“令尊的尸首——”

    &nb“什么尸首?”太子妃蹙眉。

    &nb“……”

    &nb太子妃面无表情,“我不相信,那是假的。他还在沿街乞讨。”

    &nb刑部尚书因为这句话生出满心的同情——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女,太子妃这是不肯面对生父已经身死的结局。

    &nb他无从宽慰,当即起身道辞,急着回刑部着手了结此案——便是蒋家兄弟还是死鸭子嘴硬,他也要这么做,强行让他们签字画押,因为——

    &nb他在上轿子之前,到了蒋连、蒋远面前,低声道:“没人要你们的命,老老实实认罪之后,江家不会不管你们,吏部尚书大人也会帮着给你们说几句好话,到时候,大事化小,你们离京不被叙用。若是不知死活拒不认罪,也好说,本官将此案搁置,待得皇上回京之后,请皇上亲自赐死你们便是了。”

    &nb大热的天,皇帝又不在京城,他只希望过几天清闲凉快的日子,手边的事都快些有个着落才好。

    &nb蒋连听这话音儿,再想到自己陪吏部尚书去见炤宁那一日的情形,知道吏部尚书是拼着老命在自动自发地卖人情给炤宁,唯求自己的一份安乐。

    &nb绝对的强弱局面之下,尤其是弱者栽赃污蔑别人在先的情形下,只有认命一条路。

    &nb蒋连心头不甘、怆然,却还是率先点头,“我认。”

    &nb蒋远见兄长如此,自然也不会再徒劳的喊冤。

    &nb留在花厅里的太子妃估摸着时间,待连翘转回来的时候问道:“走了?”

    &nb“走了。”

    &nb太子妃转头看向炤宁,笑了笑,之后又看向花厅东侧的屏风,对连翘打个手势。

    &nb连翘与室内几个丫鬟将屏风移开。

    &nb屏风后面有人。

    &nb那人蓬头垢面,蜷缩在地上,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满头满身都是汗——他已经饿了渴了很久,一点力气都没了,连寻常人在这时候的呜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他一身汗,是硬生生急出来的。

    &nb这个人,正是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在街头的荣国公。

    &nb太子妃问炤宁:“这个人,还有桑娆,你还有用么?”

    &nb“没用了。你想接手?”

    &nb“嗯。”太子妃道,“我当初看中这宅子,一个原因就是地下有几间密室,关人存放物件儿都好。”

    &nb“这好说。”炤宁抿唇一笑,“送你了。”

    &nb**

    &nb同一时间,太子遭遇重创——

    &nb他近年来专用的王太医给他请过平安脉之后,战战兢兢地道:“太子殿下这脉象不妙啊……依微臣看来,怕是难以为皇室开枝散叶。”说着跪倒在地,“其实,这件事,微臣在一个月之前便想如实相告,却是一直惶恐,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可是,微臣到底与殿下有着多年的缘分,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宜隐瞒。微臣束手无策。日后殿下若是寻得到在世神医,兴许还有得治。微臣贱命一条,不需殿下劳心,会自行给您一个交待,只望殿下不要视作等闲,尽快好生医治。”

    &nb“……”太子嘴角翕翕,说不出话来。他的感觉是瞬息间走入了酷寒的冰窖,让他冷,让他忽然间晕头转向。

    &nb王太医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nb良久,太子终于能出声了,语声却是沙哑至极:“因何而起?”

    &nb“是、是服食了水银之故,依脉象看,时日不短。”

    &nb“……”太子心头似是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无一能够及时捕捉到。

    &nb是谁?

    &nb是谁这样恨他,要他断子绝孙?

    &nb是谁对他下了这般的毒手?!

    &nb服食水银……那便是膳食汤水里的问题了?是他最信任的人害了他?又是被谁收买或唆使的呢?

    &nb是一名小太监略显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思绪:“王太医,皇后娘娘有点儿不舒坦,您过去瞧瞧?”

    &nb“是是是,我这就去。”王太医一副逃命的样子,慌慌张张地给太子行了个礼,跌跌撞撞地走了。

    &nb太子一惊,之后竟还是无法理清心绪,或者也可以说,他还不能接受亲耳听到的最残酷的实情。

    &nb不能有子嗣,那他这太子还要来何用?

    &nb父皇若是知晓,定会大发雷霆,命人详查此事,而之后,便要心意坚决地废了他、改立燕王为太子。

    &nb那是他可以承受的么?

    &nb他心头一半绝望一般愤怒,两方相交,瞬间几乎逼疯了他。

    &nb日后要如何度过?

    &nb是在绝望之境堕落消沉到底,还是因绝望而无所顾忌地疯狂行事?

    &nb他要尽快冷静下来。

    &nb太子转到盥洗室,舀了一瓢冷水,浇在自己头上。

本站推荐:一胎双宝:总裁大人夜夜欢都市超级医圣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重生之都市仙尊恶魔总裁,撩上瘾深空彼岸神医凰后:傲娇暴君,强势宠!参天无上神帝重生之妖孽人生

锦堂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全本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九月轻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月轻歌并收藏锦堂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