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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将军失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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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初升,琉璃金瓦上沾了薄薄的露水,紫禁城清晨的薄雾中更显巍峨,雨化田白色蟒袍的华丽袍角掠过地面,俊美容颜下,表情一如既往的是带着淡然的嚣张。

    皇帝朱见深又错过了他的一次早朝,周围的百官自首辅商毅而下,都是一脸习惯的麻木。

    返回灵济宫,又有各色官员到访,雨化田喝着茶,看着他们五色官袍下是蠢蠢欲动的野心和贪欲。

    西厂厂公的生活,与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皇帝朱见深的庸碌和贪图享乐,官员们的谄媚与算计,东厂的敌意和制肘,都是一模一样,他没花多少时间就融入了“自己的生活”,那是他早就习惯,也最得心应手的,那个他看不起的臭东西,竟然也没如他预料的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等他收拾,客观点说,风里刀更有弹性和人情味的态度,甚至帮他改善了一贯桀骜冷酷目中无人的风评。

    同时身兼西厂督主和御马监掌印,让他权势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更加忙碌一些,他刻意不想起的某些人和某些人,也就真的不再来打扰他了。

    用过午膳,二档头王安佐来汇报了京畿府衙官员的动向,风里刀找的这几个档头,除了朱迟美有点不知所谓,其他人倒是尽职勤勉。

    正交谈间,灵济宫的内侍总管薛义进来奏报:“督主,咸阳宫常妃娘娘打发人过来,说请您过去有事相询。”

    雨化田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勾唇一笑:“常……妃……娘娘?”黄沙之中,满脸刺青的番邦艳女野蛮凶狠的样子又浮现眼前,看来这个跟着风里刀一齐来京城的鞑靼女子,比他更能适应宫中的环境,从晋升速度来看,也更加成功,还没一年光景,就封了妃,只怕后宫中人要气红了眼。

    他站起身来,对王安佐道:“我去咸阳宫,你先退下。”

    王安佐道:“督主,可要属下陪同前往?”

    “不必。”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屋外。

    王安佐站在原地,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狐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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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化田站在咸阳宫内,举目打量着四周陈设,虽然桌床之类都是宫中惯有,但架台盒匣却都换成了塞外之物,装饰也都是游牧之民所爱的蓝白相间,大圆金酒壶之中,马奶酒香四溢。按理说大明与蒙古鞑靼征战连年,后宫中出现“敌国”之物,是大大不妥,但皇帝竟然放任纵容,也足见这“常妃”的荣宠.

    一身华服满头金饰的女子转过头来,娇声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说先来看看我?”

    常小文的肤色比昔时白皙了些,脸上敷了胭脂,眉毛也精心的勾过,所谓“居养气,移养体”,草原的荆棘之花似乎也有了些温室兰草的婉约,当然只是表面——鞑靼郡主的双眼中的野性娇蛮仍一如龙门客栈之时。

    雨化田看着她,淡淡道:“诸事缠身,不及探望娘娘。”

    常小文一指卧塌:“坐下说罢,别学那些官儿穷酸巴拉,文文绉绉的,听着惹人厌烦。”

    雨化田不动声色,随意坐下道:“找我所为何事?”

    常小文挥手遣开了宫女,走近他道:“那个贱人李淑妃和东厂曹云钦不清不楚,最近更是来往密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抓。”

    雨化田斜眼相睨,轻声重复了一句:“淑妃和东厂厂公?”东厂曹云钦是从南京调任,竟然搭上淑妃,这事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常小文笑着嗔道:“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坏?他俩的事不是万贵妃死了以后,你告诉我的?”

    雨化田勾起嘴角,也笑着看她:“哦?”

    常小文盯着他,眼前这双狭长的凤眼中,不是熟悉的暖意,而是如刀刃不见底的冰冷,眼睛转了几转,惊叫出声“啊!你是雨化田?!”

    雨化田散漫道:“西厂厂公本来就是雨化田,娘娘不是到今日方知吧?”常小文迟早会发觉厂公换了人,瞒她没有意义。

    常小文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警惕转了几转,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身影一转,手臂灵活如水蛇勾住雨化田的脖子,把自己摔进他怀中,抬头妩媚笑道:“雨化田,你和风里刀玩儿的是什么把戏?告诉我好不好?”

    雨化田任凭她的桃花色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却只是一笑。

    常小文继续道:“还有顾少棠,她怎么会女扮男装成了先锋将军?你们为什么会混在一处?”

    雨化田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听见某个名字,还是会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坏一些,这并不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能控制的范围。

    他站起身来,抖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常妃娘娘,道:“不管厂公是谁,西厂自然还是会与你合作。我劝娘娘有空看住皇帝陛下就好,后宫险恶,管太多闲事容易惹火上身。”

    常小文倒也不生气,笑意盈盈道:“好,那你先去吧,留心着东厂和淑妃,我们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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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转眼三月已过,盛夏早就没了影子,已是冷冽萧索的深秋时节

    那日传谕之后,宁王当场拔剑虐杀了个犯小错的岷州武官,景恕气得连场面话都没再讲,怒气冲冲离城而去,连夜上疏皇帝:奏陈道宁王朱祁宸狼子野心,生性狠毒,不可救药,他日必生祸端,望皇帝陛下早做准备。

    朱见深虽然贪玩,但对自己的皇帝宝座还是十分宝贝的,看见奏折后受惊不小,立即八百里加急给景恕下了圣旨,许他全权调配北方所有兵马,务必将他叔叔的造反计划扼杀于萌芽。景恕本就有此意,得了皇帝许可,当即开始按着拟好的计划,将原本分置北方边境的“九边”辽东、宣府、大同、甘肃、蓟州等营中的人马,各分调出部分,建四处新营,扼住岷州的几个出入要塞,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若宁王真的举旗谋逆,便可先发制人瓮中捉鳖。

    军中这桩大事牵涉极广,修建新营,将领任命,兵马调配,难免有顾此失彼和局部的混乱,边塞之外的异族闻风而动,又多有骚扰,除了瓦剌,鞑靼的蒙古骑兵,西番的吐蕃人也蠢蠢欲动,虽然都是小股人马,但在绵延千里的边境之上也足够头疼,顾少棠,景应龙,江彬等将官都四处征讨,分身乏术。

    清晨天色将明未明,草叶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顾少棠带着一队人马,就埋伏在冰冷的长草之后,眼睛明亮,表情宁静坚毅如雕像。

    设好的套索,只等绞杀敢于踏进来的野兽。

    顾少棠努力无视寒冷的空气和地面给身体带来的不适,凝神去看不远处一只白羽红嘴的小鸟梳理羽毛,她好像曾经见过这只鸟,在某个同样寒冷,而且失血过多的夜晚,当时还有,某个人的体温和怀抱。

    白鸟从草中“扑棱”一声飞了起来,顾少棠栗然醒悟过来,随即懊悔:她不应该想起那个人的,于人于己,没有半分好处。

    马蹄声踏破了周遭的宁静,几百个挎着藏刀的吐蕃人不徐不缓策马而来,都甚是兴奋,互相交谈着什么。

    顾少棠收敛心神,轻轻抬起了右手,玉色的手腕一摆。

    明军如猛虎般冲了出去。

    结束了一夜的伏击,人马转回营中,虽然甚是辛苦,但既然得胜,人人也都自欢喜,风里刀站在辕门之外,见顾少棠下马,几步上前牵住云舟的辔头,关切道:“你怎样?”

    顾少棠对他笑了笑,侧开了脸。

    有亲兵将盛了热水的铜盆送进帐中,顾少棠解了铠甲,将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浸在水中,舒服的叹气:“杀了一百多个,剩下的逃回沙漠去了”

    风里刀把丝绢递过去,低声道:“顾少棠,你知道我一直讨厌学武,虽然因此吃过不少苦头,但也没后悔过。”

    顾少棠擦干了脸,点头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风里刀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但自从你当上将军,我每一天都在后悔,身无武艺,就不能伴你左右,护你平安。”

    顾少棠微微一挣,却终于还是没有动,任由他搂着。

    又过得十余日,丹山边患基本肃清,西番人被打得怕了,再也不来搅扰,附近的铜山镇是好大的一个镇子,外患已除,就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大明百姓就如草原上的野草一样坚韧,兵祸战火之后,只要有点雨露日光,照样生机勃勃娶媳妇生娃娃过日子。

    顾少棠班师前正好赶上镇中的“保安寺”一年一度的庙市,营中既然无事,顾少棠和风里刀就穿了寻常百姓服饰,去镇上游玩。

    偷得浮生半日闲,顾少棠跟风里刀自小相熟,这样的庙会也不知携手并肩玩儿过多少,但在激烈血腥的战事间隔中,再见舞狮百戏,诸般杂耍,人人喜气洋洋的场面,却别有一番心情。

    踩着高跷翻筋斗的侏儒,吐火的大食人,演双簧变鱼缸的江湖艺人,围观者甚多,热闹非常,二人被人流挤来挤去,好几次险些不见了对方身影,好容易又聚到一处,风里刀伸手就欲拉住顾少棠。

    顾少棠连忙甩开,瞪了他一眼。

    风里刀怔住了,道:“怎么?”

    顾少棠道:“这里离军营不远,我们能来,难保没有其他兵卒溜过来玩耍,要是让他们看见那还了得?”

    风里刀不敢再拉顾少棠,有些悻悻,一转脸,忽而喜道:“有办法了。”

    顾少棠顺着他视线望去,却见一个花哨的摊位,摆得尽是些空竹,布偶,九连环之类的玩儿意,最上边挂着几个五颜六色的面具,画成城隍,判官,小鬼的样子。

    风里刀取出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转回身来,将“城隍”递给顾少棠,道:“你是城隍,我是小鬼,一辈子给城隍老爷管着,捶腿倒茶。”

    顾少棠有点嫌弃的看了那丑怪的面具,却还是带上了。

    面具带来一种全新的安全感受,躲在后面藏起表情,好像全世界的目光都消失不见,顾少棠不再顾忌自己的将军身份,女扮男装的秘密,全然放松下来,好像重新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跟着青梅竹马的风里刀四处玩耍。

    他们手牵着手,气喘吁吁的跑进一条窄巷,笑得停不下来。

    “那个使飞刀的家伙,脸都青了。”

    “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出来骗钱,我教教他什么叫做‘暗器’。”

    风里刀摘了自己的面具,靠着墙壁喘息:“这倒有点像那年我们第一次偷偷溜下山,去渝州府看海棠花会。”

    顾少棠声音甚是愉快:“你还记得?”

    风里刀修长的手指搭上顾少棠脸上满是油彩的面具,缓缓掀开,露出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秀丽容颜:“永远都不忘记。”

    那年春光正好,那年海棠如海,那年是纯白如纸的少年时光,所有的烦恼都还没有发生,他们理所当然的觉得人生就应该只有快乐,嘴唇初次相碰的瞬间,就如同蝴蝶翅膀上的彩虹,甜美的像场美梦,印证着彼此的年华。

    嘴唇在慢慢靠近,风里刀眼中的温柔和忐忑让人迷醉又不忍拒绝,顾少棠似被蛊惑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唇舌缠绕,熟悉的亲切的气息,夹在少年的回忆之中,柔情一寸一寸化开成漫天的雨露。

    一吻过后,顾少棠绯红了双颊,垂了眼帘,风里刀嘴角挂笑,气息凌乱,手搭在顾少棠腰上,有些意犹未尽。久未亲近,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没人说话。

    忽听得巷口之外隐隐传来叫卖之声,童声清脆悦耳,似是西南口音,夹杂在各色北地方言之后,稍显突兀。

    顾少棠乍闻乡音,颇觉亲切,侧耳听了片刻,奇道:“竟然叫卖的是酒骨槽”,酒骨槽是一道渝州有名的吃食,乃是用曲酒将羊肉煮好,再撒花椒、茴香、盐巴,装在竹筒之中,筒口用石头将肉紧紧压住,待酒和肉相透,蒸透食之。

    她离乡日久,忽然想起家乡美食,不由食指大动,对风里刀道:“去看看。”

    风里刀点点头,二人一齐走出巷子,走了一阵,果然看见一排钻天杨之下,还有十几个小摊子摆着小吃玩儿意之类,但不在镇子中间,客人就不如方才的摩肩接踵,大概每个摊子上有两三个人而已,其中一棵杨树之上拴着个小马车,车上有个装杂物的大圆木桶,前边的案台上是个大竹蒸笼,下边炭火烧着,热腾腾的冒着蒸汽,带着酒香的羊肉香气四溢,就算不走近,也让人垂涎欲滴。

    顾少棠正觉得奇怪,为什么旁边的摊子上都有客人,只有这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朝旁边一看,明白过来:一个红脸膛的大汉坐在摊子边,就如同所有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般,满脸怒容,似乎随时要把敢于打扰他的人揍一顿,这么个瘟神在,门可罗雀也是自然的事。

    吃乃是人生第一紧要的大事,更何况顾少棠根本不怕他,仍旧走了过去,忽然从案台后边窜出了个小男孩,想来方才是被台子挡得严严实实,不过六七岁,圆圆脸长得很清秀,身上破衣褴褛,在北地的瑟瑟寒风中打着寒战,大声热情招呼顾少棠和风里刀二人:“二位客观这边坐,来碗酒骨槽暖暖身子吧。”那大汉鬼憎神厌的表情却一直不变,似乎没看见他们。

    顾少棠也不理会他,只是让小伙计上菜。不多时,那孩子就手脚利落的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过来,顾少棠吃了一箸,眯了眼赞道:“倒还真是家乡的味道,要是有温热的梅子酒配就好了。”

    风里刀站起身来道:“街口就有家酒肆,我这就去买。”他此时心中柔情万千,哪怕顾少棠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也会试着摘摘看。

    顾少棠扁着嘴,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转,在“好吃的”和“风里刀跑腿”之间犹豫片刻,点头道:“那我等着你。”

    风里刀走路带着风,连脚步声都十分愉快,可惜那酒肆的老板是个胡人,只有像火一样的塞外烈酒,但友善的给风里刀之路,让他去不远处的客栈去买。

    一盏茶的功夫后,风里刀转了回来,怀里揣着一小坛桂花酒,一边走出巷子口一边腹诽这个偏远小镇匮乏到一坛梅子酒都找不到。

    一抬眼,手中的酒坛“呯”的一声落在地上,眼前情景不由得他不惊:十几个摊子前所有的客人和摊主都瘫倒在桌上地上,生死不明,而他们方才坐的那个买酒骨槽的地方,哪里还有顾少棠的身影?连那个红脸大汉和小伙计都不见了。

    风里刀心中惊骇无已,急唤了几声“顾少棠”“顾少棠”,却只有风声相和,周遭寂静的如同只剩他一人,急奔去一个瘫倒在地的百姓身边,伸手探他脉息,却见他只是面色潮红昏迷不醒而已,又查看了几人,都是一模一样的症状,就如同酒醉一般。

    “好厉害的迷药,”心中电光一闪,失声惊道:“七日醉……”七日醉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毒药,只要指甲缝中的一点,就足以迷倒十数人,中毒后状如醉酒,七天七夜昏迷不醒,但此毒甚是罕见,只有一个滇边的诡秘门派会使,虽然名头甚大,但大多数人却只闻其名,从来都没见过。

    虽然多历风波,但当此时刻,风里刀的手遏止不住的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回头,这才发觉方才拴在树上的马车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个边塞小镇,因为有时会有战事,所以也修了不高的城墙,只有南北两个出口,北出铜林镇,就是浩淼无人的草原和大漠,草原和大漠之内,有瓦剌,鞑靼,西番诸多异族。

    北门守门的兵卒,正拄着长枪,昏昏欲睡的打瞌睡,风里刀揪住他的领子,扬手就是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冷冷喝道:“刚才有没有马车出城?”

    那兵卒被打得懵了,捂着脸道:“你……你是谁?怎么敢殴打官军?”

    风里刀眼中是焦灼的怒火,森然道:“我问你,刚才有没有马车出城?敢再耽误功夫,别说打,你的命都赔不起。”他做督主日久,深具威仪,此时又懂了真怒,那兵卒被他威势所慑,一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兵卒甚是乖觉,一看风里刀衣着举止,也不像是本地人,又想起附近有明军作战,保不齐这位就是什么将军参将,十分客气道:“这个官人,方才是有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风里刀追问道:“马车上有什么人?是不是有个小孩子?”

    兵卒踌躇道:“那马车甚快,小人眼拙,没看清上边有什么人,依稀记得装了个大木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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