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天命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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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黑夜中,贺兰馨儿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原本就没睡熟的宇文樱直接惊坐起身。靠着床边打盹的塔娜听了这话也立刻被惊醒,忙伸手探了探贺兰馨儿的额头。还好,只有少许发热,症状轻!塔娜大松了一口气。贺兰馨儿在床上挣扎地厉害,嘴里还念念有词,宇文樱走过去见她神色痛苦额上却并无汗,心知不妥。“去东厢房把大夫叫过来,馨儿像是感染风寒了,先前吃的药只怕没压住!”塔娜听了她的话慌忙去叫大夫,宇文樱倒了杯热水,轻轻将贺兰馨儿唤醒。“馨儿,喝口水!”贺兰馨儿无力地摇了摇头。宇文樱坚持说道:“不渴也要喝!”眼看贺兰馨儿又摇了摇头,宇文樱忙低声劝道:“你伤风了,喝些热水出出汗,能帮着驱散风寒。”宇文樱直接走过去扶她起身,贺兰馨儿忍不住呼痛。“对不起馨儿!我一时忘了感染风寒会头痛身痛,手重了些。”她端起杯子,递到她嘴边,贺兰馨儿并没喝水,径直躺下,刚躺下又开始流泪。宇文樱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更加难受,却不敢在她面前提下午发生之事,只替贺兰馨儿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安慰道:“馨儿,你要保重身体,一切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贺兰馨儿只无声流泪,并不答话。大夫过来把脉之后,开了方子便让塔娜和他一起去煎药。两人又是沉默,贺兰馨儿默默流泪,宇文樱一边跟着她默默流泪,一边拿着丝帕默默替她将泪擦了去。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贺兰馨儿终于不再流泪,只小声问道:“阿樱,张秋生如何了?”眼见她终于开口说话,宇文樱心里放松了些,忙用手背擦了自己的眼泪,直说道:“青儿去了世子府,夫君也去了,他们一定会救下他!”贺兰馨儿只凄凉地说道:“进了世子府,他们定不会放过他!是我对不起他!”“跟你没关系,不要往自己身上揽,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灭绝人性!”宇文樱说了这话,看贺兰馨儿一脸悲伤,直劝道:“馨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你只需养好自己的身子,等夫君他们将张秋生救下了,你马上就能嫁给舅舅了。”听了这话,贺兰馨儿嘴里小声念叨着:“我不会嫁给他了……”宇文樱看着她,坚定地说道:“馨儿,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小舅舅不会介意,他真的不会介意!”眼看贺兰馨儿又开始流泪,宇文樱直说道:“小舅舅跟我说过,他后悔当初没有珍惜你,他很庆幸自己还有机会弥补。于他而言,你若能嫁给他是他这一世最大的福分。你忍心让他失望?你忍心让他失去自己的福分?你忍心让青儿和张秋生失望?”贺兰馨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汝阳候给他批命之时说过,若执着过去她必不得善终,她以为她能改变命运,却忘了自己注定不会幸福!贺兰馨儿吃了药之后又睡下了,宇文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雪,等着慕容恪带回好消息。慕容恪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府,他刚进屋,宇文樱就迎了上去。慕容恪接连后退,忙说道:“我身上凉,小心把寒气过给你了!”宇文樱并不在意,只满怀期待看着他,轻声问道:“张秋生可还好?”慕容恪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宇文樱听了他这话,终于笑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慕容恪看她满脸疲态,有些生气,“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你一晚上没睡?”宇文樱又打了个哈欠,忙解释道:“我睡到半夜才醒的,一直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我现在就回去睡觉!”她吩咐贺兰馨儿院子里的侍婢都看紧一些,若她有事第一时间去主院通知自己过来。一切吩咐完毕,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穿好斗篷跟慕容恪一起回了主院。慕容恪虽也是一晚上没睡,却毫无睡意,奈何实在拗不过宇文樱,只得跟她一起补眠。床上两人都难以入睡,宇文樱只轻声问道:“四郎,张秋生可还好?”她说了这话,忙又补充道:“我要听真话!刚才在馨儿院子里,我信了你的话不过就是不希望馨儿再担心内疚。如今就咱们两个人,你实话实说就是!”慕容恪叹了口气才回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昨晚他被拷打致死,已经秘密埋了!”他说了这话,起身一看宇文樱,又哭了。他一时心疼,搂着她,小声说道:“阿樱你听话!不能再哭了!你如今哭得眼都肿了,让人看见了更该怀疑了。”宇文樱直哭道:“张秋生死了,馨儿也不想再嫁小舅舅了,我哪里还用担心人怀疑!”慕容恪叹了口气,替她擦了脸上的泪,轻声安慰道:“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糟糕,此事过后青儿更不想成为联姻的工具,她昨晚跟我说了,哪怕张秋生死了,她也愿意成全小舅舅和馨儿。”“可是馨儿她现在不想嫁给小舅舅了,昨晚她亲口跟我说的……”“事情昨日才发生,她需要一些时间去忘记,等到明年二月,她可能就想通了。”宇文樱听了他的劝,只希望贺兰馨儿能早些养好身子就好。宇文樱这一觉睡到中午才起,等她睁开眼睛,身边早已没了人。她吩咐人进来伺候梳洗过后,尔朱氏进来了,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给她过目。宇文樱拿过来看完之后,有些惊讶,忙问道:“现在这么跟罕井说,不会有些早?”尔朱氏忙说道:“公主,老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昨日那场雪下得大,听说有些人家连房顶都塌了,城中得了风寒的人数不胜数,还冻死了好些人。这个时候病人多,真要有谁吃了善仁药房的药不见好,或是直接去了,咱们也好趁势将善仁药房封了。罕井以为公主开始给将军下毒了,也不会过多挣扎,只怕直接就跑回紫蒙川回家过年去了。”宇文樱一想她说的有道理,直接让其木格将信给送了出去。只是,她听了尔朱氏的话之后,更加担心贺兰馨儿的身体,又让人叫了两个大夫进府。今年龙城降雪比往年晚,却比往年都大。接下来几日,雪下得更大,积雪处的雪都能直接没过膝盖了。城中得了风寒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都能听到又有人病死了的消息。腊月二十,转眼快要过年了!将军府内贺兰馨儿的病越来越严重,不止迟迟不见好,每日还直喊头痛,一旦大咳上来,止都止不住。宇文樱看贺兰馨儿病情不见好,忧心忡忡,又找了好几个大夫上将军府看症。几位大夫一致诊断乃是风寒袭肺,开了祛风散寒、宣肺止咳的药却依旧不见疗效,贺兰馨儿越来越嗜睡,渐渐神志模糊。腊月二十四小年夜,贺兰馨儿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几位大夫摇了摇头,直说道:“贺兰夫人的病只怕没救了,府上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他们说了这些话就背着药箱准备走了。宇文樱拦住那些人不让走,怒极了直骂道:“你们这些庸医!她现在明明还好好活着,你们怎么能放弃?若治不好她的病,我叫我家将军直接将你们医馆给封了,让你们这辈子再也没法做大夫!”那些大夫不敢得罪宇文樱,却真的再想不到办法,只得向慕容恪求救,“将军、夫人,并非我等不愿救治贺兰夫人,只不过凡是风寒陷入昏迷的病人几乎就没有救回来的希望。如今城中病人本就多得照看不过来,还请将军和夫人早些让我等回去,多救治几人也算是为这位夫人积些阴德了!”宇文樱听了这话跑到床边直流泪,那些大夫自然抓紧了机会赶快离开。宇文樱坐在床边,大哭出声,“馨儿,你醒醒……马上就要过年了,外面可热闹了,你若是现在醒过来了,我一定带你去瞧瞧……馨儿,你醒醒……”一旁伺候的塔娜和乌兰听了这话也哭得满脸泪水。一整晚宇文樱守在床边不敢去睡,只劝了慕容恪回去,“青儿那儿还需要你!”第二天白天,贺兰馨儿依旧没醒,直到晚上才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上去神智清明了不少。她看着床边的宇文樱,笑着小声问道:“阿樱,现在什么时辰了?”一旁塔娜见她醒了,心里高兴,忙抢答道:“夫人,戌时刚过!”贺兰馨儿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急躁!”她说完这话,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着宇文樱的手,冲她笑着说道:“塔娜性子急,容易得罪人!你能不能答应我,往后让她伺候你去?”宇文樱拼命忍住了没哭,将她的手又放了进去,替她掖好被子,小声说道:“她是你的人,自然是要伺候你的,我要了干什么?”贺兰馨儿只淡然说道:“阿樱,我只怕要去了!我知道你心地好,定会答应我!”宇文樱只流着泪说道:“你别胡说……谁答应你了!你若担心她……就等自己身体养好了再护着她就是……我可不会帮你!”她说了这话,连嘴唇都在颤抖,却只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阿樱,趁我现在还醒着,你让楷儿过来见我一面可好?我想见见他!我怕再不见他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宇文樱咬着唇,示意了塔娜出去将慕容楷叫过来。贺兰馨儿挣扎着起身,从被子里伸手出来,握着宇文樱的手。眼见宇文樱又要将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去,贺兰馨儿忙说道:“阿樱,最后一次了,就让我握着你的手走吧!”宇文樱泪流得更凶,忍不住哭出声,贺兰馨儿却自顾着说开了。“阿樱,你还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你对你改观的吧?那次楷儿生病了,你跟着我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早上我让你喝粥的时候,你却对我伸了伸舌头,说你咬到舌头了疼得很,那个时候我看着你,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我以前养过的一条小狗,真真觉得你就像那条小狗一样可爱!”她说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宇文樱只抽噎着说道:“不许你骂我像小狗!”贺兰馨儿又笑了笑,接着说道:“你这个人刚开始看着让人讨厌,后面才知道你心地比谁都好。你一开口就能让人笑,看着你笑,让人心里都跟着暖了。我自来了龙城就不曾开心过,可是自打认识了你,和你成为了朋友,我觉得日子有趣了不少。每日只和你聊天,看着楷儿一天天长大,我就很满足……”她说到这儿突然又大咳了几声,喘了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有些着急地问道:“楷儿怎么还没来?”宇文樱替她抚着后背,忙安慰道:“派人去叫了,马上就过来了!”她说完这话,赶紧去倒了一杯温水给贺兰馨儿喝下。慕容楷很快进来了,径直脱了鞋爬到床上,看着贺兰馨儿甜甜一笑,高兴叫了一声:“姨姨!”贺兰馨儿绽出一抹笑,宇文樱含泪握着她的手,抚上慕容楷的小脑袋。“楷儿整天都来看你,他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如今他又新学会了几个字,一直等着写给你看呢。”宇文樱说了这话,慕容楷更加高兴,拿出袖子里的收着的那张纸,展开那张纸,他指着上面的字开心地念道:“姨姨!娘!”贺兰馨儿忍不住流泪,宇文樱哽咽地对慕容楷说道:“楷儿……给姨姨磕头,叫一声娘!”慕容楷认真地照做了,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他走近贺兰馨儿,用自己的小手替她擦泪,直说道:“娘不哭!”贺兰馨儿将他搂在怀里,流泪不止。突然她又一阵咳嗽,只断断续续说道:“让楷儿……出去……”宇文樱哭着将慕容楷从床上抱起,任凭他如何哭闹,坚持将他交给了屋外的乌兰。床上贺兰馨儿一阵大咳之后更加虚弱,又陷入昏迷之中。门外有人猛地推门进来,却正是慕容青。她走到床边,看贺兰馨儿已不省人事,直说道:“贺兰馨儿你起来!段锦漓她这么害了你,你怎么能让她得逞?你若嫁给了代王,做了代国的皇后,你就能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将她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加倍地讨回来!”听了她这话,贺兰馨儿陡然睁开眼睛,不复刚才的死气沉沉。她挣扎着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交给了慕容青。“大小姐,请你记得帮我将这玉佩交给代王。一定要告诉他,这一世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认识了他……还爱上了他!即使苍天不给我和他相守的机会……我死而无悔!”说完最后这句话,贺兰馨儿闭上眼睛淡然一笑,再也没有醒来!……腊月二十九,慕容恪听了宇文樱的建议,将贺兰馨儿葬在了拓跋玉儿旁边。贺兰馨儿的丧礼准备得简单,却依旧轰动全城,只因之前一直在外云游的慧能大师刚回了泽心寺,不止为龙城百姓祈福,还专程于她下葬之时为她超度。人都散尽了,宇文樱还望着簇新的墓碑出神,慕容恪站在一边陪着她!“阿弥陀佛!生死有命!还望施主节哀顺变!”宇文樱转过头,看正是慧能大师站在自己身后,她只愤怒地走近了慧能,快速地说道:“大师说这世上有佛,我却觉得没有!馨儿心地善良,整日潜心拜佛,换来的却是早死的结局,反观害了她的坏人却活得逍遥自在!根本就是天不开眼,才让好人短命,坏人寿与天齐!”慕容恪听了这话,忙拉住她,小声说道:“阿樱,不要这样!”“诸事天定,施主何苦执着!她命中注定过不了今年,就算施主意欲为她改命又如何,终归还是天命难违!”宇文樱更加生气,挣脱了慕容恪,对着慧能直说道:“照大师这么说,芸芸众生什么都不需争取,只都活着等死就是!天命难违又如何?大师早已摆脱人间爱恨,自然说得轻松!世人都觉得人定胜天!若大师你也如我这般俗人凡胎,提前知道了自己关心的人命中有此一劫,莫非大师你不会想办法让她避了过去?”慧能听了她的话,内心一震,面上还是平静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节哀!”他说了这话,自己先行离开。宇文樱还欲与他理论,却还是被慕容恪拉了回来,只望着贺兰馨儿的墓碑出神。慧能已走远,转身之际,他再看了一眼雪中拥立着的二人。他未成佛,也是俗人凡胎,自然也曾想篡改天命,却终究天命难违!
“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黑夜中,贺兰馨儿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原本就没睡熟的宇文樱直接惊坐起身。靠着床边打盹的塔娜听了这话也立刻被惊醒,忙伸手探了探贺兰馨儿的额头。还好,只有少许发热,症状轻!塔娜大松了一口气。贺兰馨儿在床上挣扎地厉害,嘴里还念念有词,宇文樱走过去见她神色痛苦额上却并无汗,心知不妥。“去东厢房把大夫叫过来,馨儿像是感染风寒了,先前吃的药只怕没压住!”塔娜听了她的话慌忙去叫大夫,宇文樱倒了杯热水,轻轻将贺兰馨儿唤醒。“馨儿,喝口水!”贺兰馨儿无力地摇了摇头。宇文樱坚持说道:“不渴也要喝!”眼看贺兰馨儿又摇了摇头,宇文樱忙低声劝道:“你伤风了,喝些热水出出汗,能帮着驱散风寒。”宇文樱直接走过去扶她起身,贺兰馨儿忍不住呼痛。“对不起馨儿!我一时忘了感染风寒会头痛身痛,手重了些。”她端起杯子,递到她嘴边,贺兰馨儿并没喝水,径直躺下,刚躺下又开始流泪。宇文樱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更加难受,却不敢在她面前提下午发生之事,只替贺兰馨儿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安慰道:“馨儿,你要保重身体,一切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贺兰馨儿只无声流泪,并不答话。大夫过来把脉之后,开了方子便让塔娜和他一起去煎药。两人又是沉默,贺兰馨儿默默流泪,宇文樱一边跟着她默默流泪,一边拿着丝帕默默替她将泪擦了去。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贺兰馨儿终于不再流泪,只小声问道:“阿樱,张秋生如何了?”眼见她终于开口说话,宇文樱心里放松了些,忙用手背擦了自己的眼泪,直说道:“青儿去了世子府,夫君也去了,他们一定会救下他!”贺兰馨儿只凄凉地说道:“进了世子府,他们定不会放过他!是我对不起他!”“跟你没关系,不要往自己身上揽,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灭绝人性!”宇文樱说了这话,看贺兰馨儿一脸悲伤,直劝道:“馨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你只需养好自己的身子,等夫君他们将张秋生救下了,你马上就能嫁给舅舅了。”听了这话,贺兰馨儿嘴里小声念叨着:“我不会嫁给他了……”宇文樱看着她,坚定地说道:“馨儿,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小舅舅不会介意,他真的不会介意!”眼看贺兰馨儿又开始流泪,宇文樱直说道:“小舅舅跟我说过,他后悔当初没有珍惜你,他很庆幸自己还有机会弥补。于他而言,你若能嫁给他是他这一世最大的福分。你忍心让他失望?你忍心让他失去自己的福分?你忍心让青儿和张秋生失望?”贺兰馨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汝阳候给他批命之时说过,若执着过去她必不得善终,她以为她能改变命运,却忘了自己注定不会幸福!贺兰馨儿吃了药之后又睡下了,宇文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雪,等着慕容恪带回好消息。慕容恪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府,他刚进屋,宇文樱就迎了上去。慕容恪接连后退,忙说道:“我身上凉,小心把寒气过给你了!”宇文樱并不在意,只满怀期待看着他,轻声问道:“张秋生可还好?”慕容恪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宇文樱听了他这话,终于笑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慕容恪看她满脸疲态,有些生气,“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你一晚上没睡?”宇文樱又打了个哈欠,忙解释道:“我睡到半夜才醒的,一直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我现在就回去睡觉!”她吩咐贺兰馨儿院子里的侍婢都看紧一些,若她有事第一时间去主院通知自己过来。一切吩咐完毕,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穿好斗篷跟慕容恪一起回了主院。慕容恪虽也是一晚上没睡,却毫无睡意,奈何实在拗不过宇文樱,只得跟她一起补眠。床上两人都难以入睡,宇文樱只轻声问道:“四郎,张秋生可还好?”她说了这话,忙又补充道:“我要听真话!刚才在馨儿院子里,我信了你的话不过就是不希望馨儿再担心内疚。如今就咱们两个人,你实话实说就是!”慕容恪叹了口气才回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昨晚他被拷打致死,已经秘密埋了!”他说了这话,起身一看宇文樱,又哭了。他一时心疼,搂着她,小声说道:“阿樱你听话!不能再哭了!你如今哭得眼都肿了,让人看见了更该怀疑了。”宇文樱直哭道:“张秋生死了,馨儿也不想再嫁小舅舅了,我哪里还用担心人怀疑!”慕容恪叹了口气,替她擦了脸上的泪,轻声安慰道:“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糟糕,此事过后青儿更不想成为联姻的工具,她昨晚跟我说了,哪怕张秋生死了,她也愿意成全小舅舅和馨儿。”“可是馨儿她现在不想嫁给小舅舅了,昨晚她亲口跟我说的……”“事情昨日才发生,她需要一些时间去忘记,等到明年二月,她可能就想通了。”宇文樱听了他的劝,只希望贺兰馨儿能早些养好身子就好。宇文樱这一觉睡到中午才起,等她睁开眼睛,身边早已没了人。她吩咐人进来伺候梳洗过后,尔朱氏进来了,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给她过目。宇文樱拿过来看完之后,有些惊讶,忙问道:“现在这么跟罕井说,不会有些早?”尔朱氏忙说道:“公主,老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昨日那场雪下得大,听说有些人家连房顶都塌了,城中得了风寒的人数不胜数,还冻死了好些人。这个时候病人多,真要有谁吃了善仁药房的药不见好,或是直接去了,咱们也好趁势将善仁药房封了。罕井以为公主开始给将军下毒了,也不会过多挣扎,只怕直接就跑回紫蒙川回家过年去了。”宇文樱一想她说的有道理,直接让其木格将信给送了出去。只是,她听了尔朱氏的话之后,更加担心贺兰馨儿的身体,又让人叫了两个大夫进府。今年龙城降雪比往年晚,却比往年都大。接下来几日,雪下得更大,积雪处的雪都能直接没过膝盖了。城中得了风寒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都能听到又有人病死了的消息。腊月二十,转眼快要过年了!将军府内贺兰馨儿的病越来越严重,不止迟迟不见好,每日还直喊头痛,一旦大咳上来,止都止不住。宇文樱看贺兰馨儿病情不见好,忧心忡忡,又找了好几个大夫上将军府看症。几位大夫一致诊断乃是风寒袭肺,开了祛风散寒、宣肺止咳的药却依旧不见疗效,贺兰馨儿越来越嗜睡,渐渐神志模糊。腊月二十四小年夜,贺兰馨儿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几位大夫摇了摇头,直说道:“贺兰夫人的病只怕没救了,府上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他们说了这些话就背着药箱准备走了。宇文樱拦住那些人不让走,怒极了直骂道:“你们这些庸医!她现在明明还好好活着,你们怎么能放弃?若治不好她的病,我叫我家将军直接将你们医馆给封了,让你们这辈子再也没法做大夫!”那些大夫不敢得罪宇文樱,却真的再想不到办法,只得向慕容恪求救,“将军、夫人,并非我等不愿救治贺兰夫人,只不过凡是风寒陷入昏迷的病人几乎就没有救回来的希望。如今城中病人本就多得照看不过来,还请将军和夫人早些让我等回去,多救治几人也算是为这位夫人积些阴德了!”宇文樱听了这话跑到床边直流泪,那些大夫自然抓紧了机会赶快离开。宇文樱坐在床边,大哭出声,“馨儿,你醒醒……马上就要过年了,外面可热闹了,你若是现在醒过来了,我一定带你去瞧瞧……馨儿,你醒醒……”一旁伺候的塔娜和乌兰听了这话也哭得满脸泪水。一整晚宇文樱守在床边不敢去睡,只劝了慕容恪回去,“青儿那儿还需要你!”第二天白天,贺兰馨儿依旧没醒,直到晚上才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上去神智清明了不少。她看着床边的宇文樱,笑着小声问道:“阿樱,现在什么时辰了?”一旁塔娜见她醒了,心里高兴,忙抢答道:“夫人,戌时刚过!”贺兰馨儿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急躁!”她说完这话,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着宇文樱的手,冲她笑着说道:“塔娜性子急,容易得罪人!你能不能答应我,往后让她伺候你去?”宇文樱拼命忍住了没哭,将她的手又放了进去,替她掖好被子,小声说道:“她是你的人,自然是要伺候你的,我要了干什么?”贺兰馨儿只淡然说道:“阿樱,我只怕要去了!我知道你心地好,定会答应我!”宇文樱只流着泪说道:“你别胡说……谁答应你了!你若担心她……就等自己身体养好了再护着她就是……我可不会帮你!”她说了这话,连嘴唇都在颤抖,却只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阿樱,趁我现在还醒着,你让楷儿过来见我一面可好?我想见见他!我怕再不见他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宇文樱咬着唇,示意了塔娜出去将慕容楷叫过来。贺兰馨儿挣扎着起身,从被子里伸手出来,握着宇文樱的手。眼见宇文樱又要将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去,贺兰馨儿忙说道:“阿樱,最后一次了,就让我握着你的手走吧!”宇文樱泪流得更凶,忍不住哭出声,贺兰馨儿却自顾着说开了。“阿樱,你还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你对你改观的吧?那次楷儿生病了,你跟着我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早上我让你喝粥的时候,你却对我伸了伸舌头,说你咬到舌头了疼得很,那个时候我看着你,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我以前养过的一条小狗,真真觉得你就像那条小狗一样可爱!”她说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宇文樱只抽噎着说道:“不许你骂我像小狗!”贺兰馨儿又笑了笑,接着说道:“你这个人刚开始看着让人讨厌,后面才知道你心地比谁都好。你一开口就能让人笑,看着你笑,让人心里都跟着暖了。我自来了龙城就不曾开心过,可是自打认识了你,和你成为了朋友,我觉得日子有趣了不少。每日只和你聊天,看着楷儿一天天长大,我就很满足……”她说到这儿突然又大咳了几声,喘了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有些着急地问道:“楷儿怎么还没来?”宇文樱替她抚着后背,忙安慰道:“派人去叫了,马上就过来了!”她说完这话,赶紧去倒了一杯温水给贺兰馨儿喝下。慕容楷很快进来了,径直脱了鞋爬到床上,看着贺兰馨儿甜甜一笑,高兴叫了一声:“姨姨!”贺兰馨儿绽出一抹笑,宇文樱含泪握着她的手,抚上慕容楷的小脑袋。“楷儿整天都来看你,他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如今他又新学会了几个字,一直等着写给你看呢。”宇文樱说了这话,慕容楷更加高兴,拿出袖子里的收着的那张纸,展开那张纸,他指着上面的字开心地念道:“姨姨!娘!”贺兰馨儿忍不住流泪,宇文樱哽咽地对慕容楷说道:“楷儿……给姨姨磕头,叫一声娘!”慕容楷认真地照做了,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他走近贺兰馨儿,用自己的小手替她擦泪,直说道:“娘不哭!”贺兰馨儿将他搂在怀里,流泪不止。突然她又一阵咳嗽,只断断续续说道:“让楷儿……出去……”宇文樱哭着将慕容楷从床上抱起,任凭他如何哭闹,坚持将他交给了屋外的乌兰。床上贺兰馨儿一阵大咳之后更加虚弱,又陷入昏迷之中。门外有人猛地推门进来,却正是慕容青。她走到床边,看贺兰馨儿已不省人事,直说道:“贺兰馨儿你起来!段锦漓她这么害了你,你怎么能让她得逞?你若嫁给了代王,做了代国的皇后,你就能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将她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加倍地讨回来!”听了她这话,贺兰馨儿陡然睁开眼睛,不复刚才的死气沉沉。她挣扎着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交给了慕容青。“大小姐,请你记得帮我将这玉佩交给代王。一定要告诉他,这一世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认识了他……还爱上了他!即使苍天不给我和他相守的机会……我死而无悔!”说完最后这句话,贺兰馨儿闭上眼睛淡然一笑,再也没有醒来!……腊月二十九,慕容恪听了宇文樱的建议,将贺兰馨儿葬在了拓跋玉儿旁边。贺兰馨儿的丧礼准备得简单,却依旧轰动全城,只因之前一直在外云游的慧能大师刚回了泽心寺,不止为龙城百姓祈福,还专程于她下葬之时为她超度。人都散尽了,宇文樱还望着簇新的墓碑出神,慕容恪站在一边陪着她!“阿弥陀佛!生死有命!还望施主节哀顺变!”宇文樱转过头,看正是慧能大师站在自己身后,她只愤怒地走近了慧能,快速地说道:“大师说这世上有佛,我却觉得没有!馨儿心地善良,整日潜心拜佛,换来的却是早死的结局,反观害了她的坏人却活得逍遥自在!根本就是天不开眼,才让好人短命,坏人寿与天齐!”慕容恪听了这话,忙拉住她,小声说道:“阿樱,不要这样!”“诸事天定,施主何苦执着!她命中注定过不了今年,就算施主意欲为她改命又如何,终归还是天命难违!”宇文樱更加生气,挣脱了慕容恪,对着慧能直说道:“照大师这么说,芸芸众生什么都不需争取,只都活着等死就是!天命难违又如何?大师早已摆脱人间爱恨,自然说得轻松!世人都觉得人定胜天!若大师你也如我这般俗人凡胎,提前知道了自己关心的人命中有此一劫,莫非大师你不会想办法让她避了过去?”慧能听了她的话,内心一震,面上还是平静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节哀!”他说了这话,自己先行离开。宇文樱还欲与他理论,却还是被慕容恪拉了回来,只望着贺兰馨儿的墓碑出神。慧能已走远,转身之际,他再看了一眼雪中拥立着的二人。他未成佛,也是俗人凡胎,自然也曾想篡改天命,却终究天命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