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死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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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实在是再美妙不过的存在，它总能短暂的隔绝现实，拒绝时间的渗入。
满之桃有些无聊，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所谓的河神没有快点过来吃了她。
在这个危险且关键的时间点，她的思维反倒放空了，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减轻她身体上的疼痛，坏处是她大概会死的更快。
她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包围她的恶鬼，透过那些肿胀的皮肉与紫黑的溃烂，不难看出曾经应有的人形。
他们早已分辨不出男女，但能看出年纪，除了小部分是已经成人的大人，剩下的全都是是婴孩。
满之桃焕然大悟，这些都是”不举子”。
所谓“不举子”，即是”生子不举”，东莲乡这里的人一但生多了孩子，便会将其溺死在沧河里，美名其曰“洗儿”。这在此地虽是丑闻，但不是什么秘密，没想到这些无辜枉死的幽魂依旧滞留在这寒冷的河底。
其中一个婴孩冤魂好奇的贴在无形的屏障下，一双小小的手柔软的搭在满之桃的正前方，她抬头和那婴儿对视，婴儿也安安静静的看她，这样柔和的眼神下，这个丑陋的鬼孩子看起来也可爱了不少。
满之桃虽然并不喜欢小孩子，但这个时候心中也觉得难受，她突然回想起前生读过的书，那本叫做《狂人日记》的书最后写到“救救孩子”。
初读的时候感觉不深，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十分凄凉。在这个吃不饱、活不安的时代，到底谁能来救救孩子？谁能叫那些爹娘不要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儿？
婴儿当然不知道满之桃在想什么，他慢慢的爬到满之桃的头上方，然后缓缓歇开他的嘴角————嚯，这嘴角都快开到眼睛上了！这嘴巴一张，里面的口腔也就露了出来，一层一层，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牙齿！这张触目惊心的大嘴没有迟疑，对着满之桃便砸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屏障之上，一阵仿佛是金石相击的声音响动，片刻后那鬼孩子被弹飞了出去，消失在漆黑的水底。
“嘶————”满之桃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什么救救孩子，在那之前还是先救自己吧！
就在满之桃与那鬼婴对峙的时候，水流突然被搅动，一阵翻腾之间，百鬼尽数被水浪吞没，一阵嚎哭哀鸣从灵魂深处响动，满之桃痛苦的捂住耳朵，但依旧阻挡不了那虚无的鬼啸，只因她同身为人！只因她也不得安宁！
东莲乡的河伯、满之桃的丈夫，在姗姗来迟之后，吞食掉百鬼之后，终于粉墨登场。
这是一个庞然大物，它仅仅是滑动着铁甲一般的鳞片，就将这水底搅乱成惊弓之鸟。在泥沙倒流的水底中，一双锅盖大小的黄色大眼悄然在其中窥视着。
这也是一个怪物。只要仔细察看那双黄赤的眼睛，就会发现其中遍布血丝，甚至将那双眼染成一片猩红。精光透过水痕，深切的恶意直视在满之桃身上。这眼神告诉她，你，只是一坨肉，你，只是它的盘中餐！
明明就只是普通鱼类的身体，它却偏偏要生的这样狰狞————在布满肉瘤的脑袋上，尖刺穿破皮肉，血斑遍布鳞片，两排长如人臂的牙齿暴露在大嘴之外。
最令人忍受不住的是，它的腹部上黏满了密密麻麻的冤魂厉鬼，这些人形的生物苦痛的哭喊着，如同流水般的物质不断从它们身体里抽走，转而流进鱼类怪物的体内，形成一种流动的猩红血斑。随着时间流失，它们愈发透明，而怪物，愈加红艳！
这些可怜的鬼魂们，即使在他们身死之后，依旧时刻不得安宁，死了，也要被妖怪吃食！
满之桃的脸歪曲成一个狰狞的形状，只是比起恐惧，她脑海翻腾的更对是扭曲的怒火！她无声的咆哮着，牙齿狠狠撞击牙槽，“死！”
回应她的，是一尾重重的撞击，比刀锋还要锐利的鳞片朝着那屏障击来，满之桃躲闪不及，硬生生吃下这一招。
流动的空间毫无阻碍的吞食掉鳞片和肉体，血液弥散在水面之下。那条怪鱼吼叫着退走，而怨鬼则发出更凄厉的嚎哭————怪鱼正在用它们来填补失去的缺口，它们被吞食的更快了。
满之桃也不好受，空间消耗的是她的精神与力量，维持这样的形态让她更加难受。
她大张着口，吸食着愈发稀少的空气，但眼神不停游走环视，寻找怪鱼的踪迹。
此时，怪鱼没有再次犯险，它躲藏在溶洞之后，凶狠瞪视着被空间屏障保护的小人。
做为一条鱼，它最大的本能就是吃。在它还是一条小鱼的时候，便有无数的食物供它大快朵颐。
水面上总会沉下那些新鲜的肉块，有时是大的，但大部分都是小的，他们沉入水中，挣扎个两下，不多时又死去不动，那时，无数的鱼类便会蜂拥而至，将那些肉尽数吃掉。
随着时间流逝，它越长越大，越吃越多，也越来越聪明。它吃过很多东西，河草、螺蛳甚至是同类，它都品尝过，但它最爱的还是那生活在陆上的美味鲜肉，它知道，只要它等，那些大肉就会将那些小肉投进河里，供它吃食。
但它不想等，小肉固然好吃，但总吃不饱，它现在更想吃大肉。
于是它刮起风浪，淹没陆地，将大肉小肉统统扔进河里，它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它只想吃得尽兴。但为什么，眼前这块肉没有乖乖掉进它的嘴里！
怪鱼愤怒了，一双黄目瞪的几近开裂，它脑袋上的肉瘤感受到母体的愤怒，竟然自行从它头上脱落、孵化，一只只缩小的怪鱼从中挣脱出来，它们像是在汲取母乳，将母体上的怨鬼吞入腹中，又仇视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互相攻击撕咬，也许只过了几分钟那么短，便只剩下唯一一只小鱼，此时，它长得已有半个母体这么大。
大怪鱼注视着新鲜出炉的小怪鱼，它可不懂什么舔犊情深，只是它知道现在可不能先吃了它，它转了转眼珠，示意小怪鱼先去攻击满之桃。
小怪鱼并没有反抗之心，顺从的游向满之桃的方向，一张巨嘴开合到足有小儿高，直接将屏障带人一块吞进腹中。
小怪鱼欢快的游向了母体身边，只是还没有游到，球状的空间便自内破开怪鱼的身体，空洞的洞口暴露出同样空洞的内腔，后知后觉喷射成一朵血肉桃花。
小怪鱼掉落下去，但空间屏障也逐渐消失，满之桃似乎丧失了自我意识，坠入水中也并未多做挣扎，便跌落更深的水下。
坐收渔利的大怪鱼敏锐的嗅到血腥味，那味道不是小怪鱼那令人作呕的腥臭，而是一股更香甜的滋味。
满之桃紧闭双目，鲜血依旧从她的七窍中喷涌而出，继而淡化在水中，她的呼吸渐渐窒住了，胸部的起伏越发微弱，生的气息不断流失，她确实将要死去了。
于是怪鱼不再压抑自己的食欲，一张血盆大口轰然而至，腥臭的气味扑上满之桃的脸，她马上就要被撕扯成碎肉，但她依旧没有反应。
大概，她真的已无力抵抗。
怪鱼没有再犹豫，一张大嘴恶狠狠的咬下来，牙齿交错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咬合声，有血液像花一样绽放，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但这一次，被吃掉的依旧不是满之桃！
牙齿卡住牙槽，血雾弥漫水中，满之桃一手掐做剑指，指向鱼的腹腔之内，无形的利刃切割开这一方空间、河水，还有那一只丑陋狰狞的大鱼，一瞬过后，空间再度复原，河水重归一体，只有那丑鱼一分为二，如断线风筝，朝地狱不断下坠。
冤魂厉鬼终于止住了哭啼，它们从丑鱼腹下爬出，疯狂的撕扯鱼肉鳞片，牙齿指甲成了不见血的尖刀，将这只已死的鱼凌迟成不见形的烂肉一坨，再然后，便是连骨头也一起吃掉了。
这些怨鬼原本就是些可怖的死人模样，随着鱼肉下肚，竟然恢复了些生前的模样和部分人性。
人的本性告诉他们不应当忘恩负义，鬼的本能告诉它们吃的还不够饱，于是这些枉死之鬼便开始不断在水下搜寻满之桃的踪迹，有些想要将她送回岸上，有些想要将她一块吃下肚。
可不管他们怎样仔细的搜索，都找不到半个活人影子，唯有一些死人骨头孤零零的躺在水底。
他们迷茫的重聚在一起，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满之桃到底是去了哪？
水流实在是再美妙不过的存在，它总能短暂的隔绝现实，拒绝时间的渗入。
满之桃有些无聊，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所谓的河神没有快点过来吃了她。
在这个危险且关键的时间点，她的思维反倒放空了，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减轻她身体上的疼痛，坏处是她大概会死的更快。
她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包围她的恶鬼，透过那些肿胀的皮肉与紫黑的溃烂，不难看出曾经应有的人形。
他们早已分辨不出男女，但能看出年纪，除了小部分是已经成人的大人，剩下的全都是是婴孩。
满之桃焕然大悟，这些都是”不举子”。
所谓“不举子”，即是”生子不举”，东莲乡这里的人一但生多了孩子，便会将其溺死在沧河里，美名其曰“洗儿”。这在此地虽是丑闻，但不是什么秘密，没想到这些无辜枉死的幽魂依旧滞留在这寒冷的河底。
其中一个婴孩冤魂好奇的贴在无形的屏障下，一双小小的手柔软的搭在满之桃的正前方，她抬头和那婴儿对视，婴儿也安安静静的看她，这样柔和的眼神下，这个丑陋的鬼孩子看起来也可爱了不少。
满之桃虽然并不喜欢小孩子，但这个时候心中也觉得难受，她突然回想起前生读过的书，那本叫做《狂人日记》的书最后写到“救救孩子”。
初读的时候感觉不深，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十分凄凉。在这个吃不饱、活不安的时代，到底谁能来救救孩子？谁能叫那些爹娘不要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儿？
婴儿当然不知道满之桃在想什么，他慢慢的爬到满之桃的头上方，然后缓缓歇开他的嘴角————嚯，这嘴角都快开到眼睛上了！这嘴巴一张，里面的口腔也就露了出来，一层一层，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牙齿！这张触目惊心的大嘴没有迟疑，对着满之桃便砸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屏障之上，一阵仿佛是金石相击的声音响动，片刻后那鬼孩子被弹飞了出去，消失在漆黑的水底。
“嘶————”满之桃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什么救救孩子，在那之前还是先救自己吧！
就在满之桃与那鬼婴对峙的时候，水流突然被搅动，一阵翻腾之间，百鬼尽数被水浪吞没，一阵嚎哭哀鸣从灵魂深处响动，满之桃痛苦的捂住耳朵，但依旧阻挡不了那虚无的鬼啸，只因她同身为人！只因她也不得安宁！
东莲乡的河伯、满之桃的丈夫，在姗姗来迟之后，吞食掉百鬼之后，终于粉墨登场。
这是一个庞然大物，它仅仅是滑动着铁甲一般的鳞片，就将这水底搅乱成惊弓之鸟。在泥沙倒流的水底中，一双锅盖大小的黄色大眼悄然在其中窥视着。
这也是一个怪物。只要仔细察看那双黄赤的眼睛，就会发现其中遍布血丝，甚至将那双眼染成一片猩红。精光透过水痕，深切的恶意直视在满之桃身上。这眼神告诉她，你，只是一坨肉，你，只是它的盘中餐！
明明就只是普通鱼类的身体，它却偏偏要生的这样狰狞————在布满肉瘤的脑袋上，尖刺穿破皮肉，血斑遍布鳞片，两排长如人臂的牙齿暴露在大嘴之外。
最令人忍受不住的是，它的腹部上黏满了密密麻麻的冤魂厉鬼，这些人形的生物苦痛的哭喊着，如同流水般的物质不断从它们身体里抽走，转而流进鱼类怪物的体内，形成一种流动的猩红血斑。随着时间流失，它们愈发透明，而怪物，愈加红艳！
这些可怜的鬼魂们，即使在他们身死之后，依旧时刻不得安宁，死了，也要被妖怪吃食！
满之桃的脸歪曲成一个狰狞的形状，只是比起恐惧，她脑海翻腾的更对是扭曲的怒火！她无声的咆哮着，牙齿狠狠撞击牙槽，“死！”
回应她的，是一尾重重的撞击，比刀锋还要锐利的鳞片朝着那屏障击来，满之桃躲闪不及，硬生生吃下这一招。
流动的空间毫无阻碍的吞食掉鳞片和肉体，血液弥散在水面之下。那条怪鱼吼叫着退走，而怨鬼则发出更凄厉的嚎哭————怪鱼正在用它们来填补失去的缺口，它们被吞食的更快了。
满之桃也不好受，空间消耗的是她的精神与力量，维持这样的形态让她更加难受。
她大张着口，吸食着愈发稀少的空气，但眼神不停游走环视，寻找怪鱼的踪迹。
此时，怪鱼没有再次犯险，它躲藏在溶洞之后，凶狠瞪视着被空间屏障保护的小人。
做为一条鱼，它最大的本能就是吃。在它还是一条小鱼的时候，便有无数的食物供它大快朵颐。
水面上总会沉下那些新鲜的肉块，有时是大的，但大部分都是小的，他们沉入水中，挣扎个两下，不多时又死去不动，那时，无数的鱼类便会蜂拥而至，将那些肉尽数吃掉。
随着时间流逝，它越长越大，越吃越多，也越来越聪明。它吃过很多东西，河草、螺蛳甚至是同类，它都品尝过，但它最爱的还是那生活在陆上的美味鲜肉，它知道，只要它等，那些大肉就会将那些小肉投进河里，供它吃食。
但它不想等，小肉固然好吃，但总吃不饱，它现在更想吃大肉。
于是它刮起风浪，淹没陆地，将大肉小肉统统扔进河里，它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它只想吃得尽兴。但为什么，眼前这块肉没有乖乖掉进它的嘴里！
怪鱼愤怒了，一双黄目瞪的几近开裂，它脑袋上的肉瘤感受到母体的愤怒，竟然自行从它头上脱落、孵化，一只只缩小的怪鱼从中挣脱出来，它们像是在汲取母乳，将母体上的怨鬼吞入腹中，又仇视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互相攻击撕咬，也许只过了几分钟那么短，便只剩下唯一一只小鱼，此时，它长得已有半个母体这么大。
大怪鱼注视着新鲜出炉的小怪鱼，它可不懂什么舔犊情深，只是它知道现在可不能先吃了它，它转了转眼珠，示意小怪鱼先去攻击满之桃。
小怪鱼并没有反抗之心，顺从的游向满之桃的方向，一张巨嘴开合到足有小儿高，直接将屏障带人一块吞进腹中。
小怪鱼欢快的游向了母体身边，只是还没有游到，球状的空间便自内破开怪鱼的身体，空洞的洞口暴露出同样空洞的内腔，后知后觉喷射成一朵血肉桃花。
小怪鱼掉落下去，但空间屏障也逐渐消失，满之桃似乎丧失了自我意识，坠入水中也并未多做挣扎，便跌落更深的水下。
坐收渔利的大怪鱼敏锐的嗅到血腥味，那味道不是小怪鱼那令人作呕的腥臭，而是一股更香甜的滋味。
满之桃紧闭双目，鲜血依旧从她的七窍中喷涌而出，继而淡化在水中，她的呼吸渐渐窒住了，胸部的起伏越发微弱，生的气息不断流失，她确实将要死去了。
于是怪鱼不再压抑自己的食欲，一张血盆大口轰然而至，腥臭的气味扑上满之桃的脸，她马上就要被撕扯成碎肉，但她依旧没有反应。
大概，她真的已无力抵抗。
怪鱼没有再犹豫，一张大嘴恶狠狠的咬下来，牙齿交错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咬合声，有血液像花一样绽放，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但这一次，被吃掉的依旧不是满之桃！
牙齿卡住牙槽，血雾弥漫水中，满之桃一手掐做剑指，指向鱼的腹腔之内，无形的利刃切割开这一方空间、河水，还有那一只丑陋狰狞的大鱼，一瞬过后，空间再度复原，河水重归一体，只有那丑鱼一分为二，如断线风筝，朝地狱不断下坠。
冤魂厉鬼终于止住了哭啼，它们从丑鱼腹下爬出，疯狂的撕扯鱼肉鳞片，牙齿指甲成了不见血的尖刀，将这只已死的鱼凌迟成不见形的烂肉一坨，再然后，便是连骨头也一起吃掉了。
这些怨鬼原本就是些可怖的死人模样，随着鱼肉下肚，竟然恢复了些生前的模样和部分人性。
人的本性告诉他们不应当忘恩负义，鬼的本能告诉它们吃的还不够饱，于是这些枉死之鬼便开始不断在水下搜寻满之桃的踪迹，有些想要将她送回岸上，有些想要将她一块吃下肚。
可不管他们怎样仔细的搜索，都找不到半个活人影子，唯有一些死人骨头孤零零的躺在水底。
他们迷茫的重聚在一起，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满之桃到底是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