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岛上的国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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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知道了少年说“在岛上没有多少事可以做，所以常常用在一件事上的时间就很长”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过于无聊，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她也学会了在一件事上花很多的时间和耐心。她观察到了更多东西。
树上的树叶，每天都不太一样。有的长大了一点点，有的颜色变深了一点点，还有的今天还是完整的，明天就被虫子蛀了个洞。她就这样，逐渐了解了一棵树，如同了解了一个人。小娜还发现，每天涨潮的时候，太阳的位置也不一样，有时候高一些，有时候低一些。涨到最高点时，并不总像那天一样，是夜幕降临的时刻。
岛上的时间过得很模糊，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小娜每天在这里看天，看海，游泳，给少年讲陆地上的故事，少年给他讲在树上看到的东西，日子过得也很开心。
但她总记得她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这件事在她的心底蠢蠢欲动，是不是就要出来蛰她一下，提醒她渴望的感觉。
这天，两人一起扒开岩石，捉石头底下的小螃蟹。海水漫上来，带来了一只小银鱼。银鱼的身体反射着阳光，让小娜又想起了那个问题。她问少年：“你相信有龙吗？”
“这还用问吗，我见过龙啊。”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娜一愣，心跳忽然变得很快：“真的吗？你见过龙？”
“经常能见到，爬到树顶，什么都能见到。不过只是远远地望见，看不清。”
“天啊。”小娜惊呆了。她就知道，龙一定真的存在！
“那你能告诉我，龙在哪里吗？”小娜十分急迫，觉得梦想近在眼前了。
“不告诉你。”少年别过脸去。
“你就告诉我吧？我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我真的很想见到龙。”小娜央求道。
“不告诉你。”这次少年连螃蟹也不要了，全扔在地上，拍了拍屁股，扔下小娜，自己走回了大树底下，不再说话。
两个人再一次陷入冷战。
小娜气恼极了，刚刚她简直高兴坏了，以为终于能够得知龙的踪迹，可是这个人就是不告诉她！
太阳西沉，把一切都染得红彤彤的。
在夕阳里，少年感到了苦闷，于是抽出他的笛子，吹了起来。这是自从小娜来了以后，他第一次感到苦闷，也是他第一次吹起笛子。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吹个曲子，忧愁的事情就好像顺着笛声也一起都吹走了。
笛声悠扬，吸引了小娜的注意力。从第一个音起，她就呆住了。
——是她耳熟能详的曲子！
她曾在梦里听过无数次……
她走向少年，忍不住出声问他：“你是牧羊人？”
少年停下了音乐，脸色变了，有些惊慌：“你怎么知道？”
“我的你的朋友啊！我们一起放过羊。”
“一起放过羊？”
“对呀，从小我就经常能听见你吹笛子，然后我就会梦到你。梦里你骑着一头黑羊，领着其他九百九十九头羊，总共一千头，浩浩荡荡地布满整片山坡。”
“一千头！”少年惊叹。
“对。梦里你就吹着这首曲子……”说着，小娜哼哼了几句，少年连连点头。小娜高兴地说：“我和你一起长大的呀！”
“这么说，你早就认识我？”少年问道。
“嗯！”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对呀。”小娜深信不疑。
“噢！原来我有一千头羊。”
“是呀。有的小羊有点笨，有时会脱离队伍走丢，但是最后它们丢不了的，因为整座岛都是你的，你总会把他们找回来。”
“噢！”少年忍不住跟着她的话，遐想起来。
“你最喜欢骑在羊背上，困了就那样睡着了，醒来还在羊背上，羊走到哪，你就在哪里。那是羊群里唯一的一头黑羊，也是最强壮的那一头。”
“它的右角角尖，是不是有一点白？”少年问道。
“对。”小娜点头。
少年叹气：“那你梦到的确实是我。那头黑羊确实是我的羊。很久以前我有过一头羊，可是这座岛太小了，草很快就被它吃光了，没等长出新的，它就死了。我再也不好意思说我是牧羊人了。其实我不喜欢做什么国王，我最喜欢做牧羊人。”
“真好呀，我竟然遇到了我的朋友。”小娜说。
少年默默无语，又想了一会儿他的羊，手在腰间摩挲着他的鞭子。
“在那边。”少年指了指落日的方向。
“什么？”小娜没反应过来。
“龙在那边。你去找龙吧。我帮你把树砍下来，造船。”
“可是……可是那棵树不是你的宝物吗？”
少年摇摇头，微笑道：“不需要了。现在我已经有了一千头羊，还有一个朋友。我不会再孤单了。”
小娜呆呆地望着他。
“岛上有了元年，时间也有意义了。甚至还有了一个节日，不是吗？如果夜幕降临的那一瞬间，正好是涨潮的最高点，我就会知道，这一天就是‘第一次有人和我分享涨潮节’。”
“我也会记住这一天的。我会一起庆祝。”小娜的眼里涌起泪水。她还从未与人离别过，还不懂离别的意义，但她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于是忍不住哭了。
“树嘛，还会长的，你也不要担心。我看着它长大一次，我就可以看着它再长大一次。”少年伸出手，擦掉小娜脸上的眼泪。
这么大一棵树，并不容易砍倒。但少年似乎拥有无穷的臂力和精力，一夜之间，他就用他的小刀把树砍成了两半。他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用树造了艘小船。
第三天的清晨，少年把小船推到了岸边，让小娜坐进去。
“走之前，再跟我讲讲羊的事吧？”少年对小娜说。
“岛上有五百只绵羊，五百只山羊，每天就在草地上溜溜达达，除了吃草，就是散步。”小娜说。
“嗯，嗯。那我有牧羊犬吗？”少年问道。
“噢，你不需要牧羊犬呀。这一千只羊，每一只都有名字。每天你都会叫一遍它们的名字，一个都不落，然后把它们挨个摸一遍，这样它们就会非常乖，很听你的话。”
“小黑，大白，软毛，斑斑……”少年一个个数。
“圆角，黄石，断尾，长蹄，尖牙，大胃，巨眼，小丘，蓝耳……”小娜也跟着一起数起来。两人一直数着，挨个数着羊的名字，不知数了多少，数到太阳都到了头顶。
“你该走了，趁天亮。”少年停下盘点羊群，对小娜说。
小娜也停了下来，望着少年，握住他的手。
“大海远不像看起来的这么平静，这一路将会非常险恶，你要自己小心。”少年叮嘱道。
小娜点头。
“不要随便轻信风里的声音了，你看，你这不就被我带到这个岛上了？”
“可我找到了我的朋友，还找到了去找龙的方向呀。”
少年笑了笑：“总之你要学会分辨这些声音，据我所知，鲛人就对人没安什么好心，他们会唱歌引诱人，把他们拖到海底吃掉。”
“吃掉！”小娜有些害怕。
“或者引诱人做他们的奴隶。我不太清楚，我没有见过他们，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少年说。
“你跟我一起走吗？”小娜问。
“我不走。我无法离开这个岛。我是这个岛的国王，也是这个岛的囚徒。也可以说，我就是这个岛。该走了，趁着有阳光，风不大，应该能安全地走上好远。”少年说着，抽回了手，把小娜的船推进了水里。
船漂向了大海。
小娜冲着岸边的少年大喊：“如果你想我了，就吹笛子，我就会梦到你，在梦里和你见面。”
少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他的身影渐渐小了，直至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知道了少年说“在岛上没有多少事可以做，所以常常用在一件事上的时间就很长”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过于无聊，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她也学会了在一件事上花很多的时间和耐心。她观察到了更多东西。
树上的树叶，每天都不太一样。有的长大了一点点，有的颜色变深了一点点，还有的今天还是完整的，明天就被虫子蛀了个洞。她就这样，逐渐了解了一棵树，如同了解了一个人。小娜还发现，每天涨潮的时候，太阳的位置也不一样，有时候高一些，有时候低一些。涨到最高点时，并不总像那天一样，是夜幕降临的时刻。
岛上的时间过得很模糊，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小娜每天在这里看天，看海，游泳，给少年讲陆地上的故事，少年给他讲在树上看到的东西，日子过得也很开心。
但她总记得她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这件事在她的心底蠢蠢欲动，是不是就要出来蛰她一下，提醒她渴望的感觉。
这天，两人一起扒开岩石，捉石头底下的小螃蟹。海水漫上来，带来了一只小银鱼。银鱼的身体反射着阳光，让小娜又想起了那个问题。她问少年：“你相信有龙吗？”
“这还用问吗，我见过龙啊。”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娜一愣，心跳忽然变得很快：“真的吗？你见过龙？”
“经常能见到，爬到树顶，什么都能见到。不过只是远远地望见，看不清。”
“天啊。”小娜惊呆了。她就知道，龙一定真的存在！
“那你能告诉我，龙在哪里吗？”小娜十分急迫，觉得梦想近在眼前了。
“不告诉你。”少年别过脸去。
“你就告诉我吧？我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我真的很想见到龙。”小娜央求道。
“不告诉你。”这次少年连螃蟹也不要了，全扔在地上，拍了拍屁股，扔下小娜，自己走回了大树底下，不再说话。
两个人再一次陷入冷战。
小娜气恼极了，刚刚她简直高兴坏了，以为终于能够得知龙的踪迹，可是这个人就是不告诉她！
太阳西沉，把一切都染得红彤彤的。
在夕阳里，少年感到了苦闷，于是抽出他的笛子，吹了起来。这是自从小娜来了以后，他第一次感到苦闷，也是他第一次吹起笛子。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吹个曲子，忧愁的事情就好像顺着笛声也一起都吹走了。
笛声悠扬，吸引了小娜的注意力。从第一个音起，她就呆住了。
——是她耳熟能详的曲子！
她曾在梦里听过无数次……
她走向少年，忍不住出声问他：“你是牧羊人？”
少年停下了音乐，脸色变了，有些惊慌：“你怎么知道？”
“我的你的朋友啊！我们一起放过羊。”
“一起放过羊？”
“对呀，从小我就经常能听见你吹笛子，然后我就会梦到你。梦里你骑着一头黑羊，领着其他九百九十九头羊，总共一千头，浩浩荡荡地布满整片山坡。”
“一千头！”少年惊叹。
“对。梦里你就吹着这首曲子……”说着，小娜哼哼了几句，少年连连点头。小娜高兴地说：“我和你一起长大的呀！”
“这么说，你早就认识我？”少年问道。
“嗯！”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对呀。”小娜深信不疑。
“噢！原来我有一千头羊。”
“是呀。有的小羊有点笨，有时会脱离队伍走丢，但是最后它们丢不了的，因为整座岛都是你的，你总会把他们找回来。”
“噢！”少年忍不住跟着她的话，遐想起来。
“你最喜欢骑在羊背上，困了就那样睡着了，醒来还在羊背上，羊走到哪，你就在哪里。那是羊群里唯一的一头黑羊，也是最强壮的那一头。”
“它的右角角尖，是不是有一点白？”少年问道。
“对。”小娜点头。
少年叹气：“那你梦到的确实是我。那头黑羊确实是我的羊。很久以前我有过一头羊，可是这座岛太小了，草很快就被它吃光了，没等长出新的，它就死了。我再也不好意思说我是牧羊人了。其实我不喜欢做什么国王，我最喜欢做牧羊人。”
“真好呀，我竟然遇到了我的朋友。”小娜说。
少年默默无语，又想了一会儿他的羊，手在腰间摩挲着他的鞭子。
“在那边。”少年指了指落日的方向。
“什么？”小娜没反应过来。
“龙在那边。你去找龙吧。我帮你把树砍下来，造船。”
“可是……可是那棵树不是你的宝物吗？”
少年摇摇头，微笑道：“不需要了。现在我已经有了一千头羊，还有一个朋友。我不会再孤单了。”
小娜呆呆地望着他。
“岛上有了元年，时间也有意义了。甚至还有了一个节日，不是吗？如果夜幕降临的那一瞬间，正好是涨潮的最高点，我就会知道，这一天就是‘第一次有人和我分享涨潮节’。”
“我也会记住这一天的。我会一起庆祝。”小娜的眼里涌起泪水。她还从未与人离别过，还不懂离别的意义，但她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于是忍不住哭了。
“树嘛，还会长的，你也不要担心。我看着它长大一次，我就可以看着它再长大一次。”少年伸出手，擦掉小娜脸上的眼泪。
这么大一棵树，并不容易砍倒。但少年似乎拥有无穷的臂力和精力，一夜之间，他就用他的小刀把树砍成了两半。他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用树造了艘小船。
第三天的清晨，少年把小船推到了岸边，让小娜坐进去。
“走之前，再跟我讲讲羊的事吧？”少年对小娜说。
“岛上有五百只绵羊，五百只山羊，每天就在草地上溜溜达达，除了吃草，就是散步。”小娜说。
“嗯，嗯。那我有牧羊犬吗？”少年问道。
“噢，你不需要牧羊犬呀。这一千只羊，每一只都有名字。每天你都会叫一遍它们的名字，一个都不落，然后把它们挨个摸一遍，这样它们就会非常乖，很听你的话。”
“小黑，大白，软毛，斑斑……”少年一个个数。
“圆角，黄石，断尾，长蹄，尖牙，大胃，巨眼，小丘，蓝耳……”小娜也跟着一起数起来。两人一直数着，挨个数着羊的名字，不知数了多少，数到太阳都到了头顶。
“你该走了，趁天亮。”少年停下盘点羊群，对小娜说。
小娜也停了下来，望着少年，握住他的手。
“大海远不像看起来的这么平静，这一路将会非常险恶，你要自己小心。”少年叮嘱道。
小娜点头。
“不要随便轻信风里的声音了，你看，你这不就被我带到这个岛上了？”
“可我找到了我的朋友，还找到了去找龙的方向呀。”
少年笑了笑：“总之你要学会分辨这些声音，据我所知，鲛人就对人没安什么好心，他们会唱歌引诱人，把他们拖到海底吃掉。”
“吃掉！”小娜有些害怕。
“或者引诱人做他们的奴隶。我不太清楚，我没有见过他们，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少年说。
“你跟我一起走吗？”小娜问。
“我不走。我无法离开这个岛。我是这个岛的国王，也是这个岛的囚徒。也可以说，我就是这个岛。该走了，趁着有阳光，风不大，应该能安全地走上好远。”少年说着，抽回了手，把小娜的船推进了水里。
船漂向了大海。
小娜冲着岸边的少年大喊：“如果你想我了，就吹笛子，我就会梦到你，在梦里和你见面。”
少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他的身影渐渐小了，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