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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梦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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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客人晕倒,全玄夜众弟子皆哗然。

    阴如暝第一时间发现若汐颈后的银针,没有贸然拔动,而是指示给幽莲夫人看。幽莲夫人观摩几秒,点了点头,意思是确认无危险穴位。

    阴如暝将银针拔出,立刻交给身边的玄夜弟子检验。

    息渺今天局促得很,做什么事情都有些煞有介事,兴许是刚刚找到家人的缘故。一个玄夜弟子得令,抱起若汐同幽莲夫人和息渺一起迅速撤回望舒居;阴如暝则留在场地内,一面安慰其余的弟子,让他们继续狂欢,一面暗令高手弟子,立刻查清是谁下了黑手。

    ……………………………………………………

    一片寂静。

    延伸出去的无尽的黑暗把我压倒在地。

    脖子刺痛后,我顿觉天旋地转,醒来就在此处。

    或者说,我哪里都不在。

    远处似有微光,一只蓝盈盈的蝴蝶在我身边环绕两圈,指引我向前。脚下如同虚空,踩着并不稳当;手边也无可以搀扶的东西,就这么跟随迷蝶跌跌撞撞地走着。

    远处渐渐显出一个人影,似乎是澜先生。她手执利剑,肘窝处的披帛因微风而轻柔地摆动。她的眼神坚定而平静,对面却是一片虚无。

    我一步步靠近她,她毫无反应。

    “这大抵是真正的梦境?”

    我心里暗忖,然而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站在澜先生的对面。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剑猛的一下插在地上。她一手撑着剑,一手捂着腹部,面色痛苦,连腰也直不起来。

    “澜姑姑?!”

    我伸手去扶,然而却见她披帛向我这里一飘。秋波蓝的披帛遮盖住我的眼睛;清醒过来时,澜先生不见了。我站立在静水楼门口,门口被静水的弟子们阻挡住。她们全部面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惘然。忽觉有漪和无洭在我身后,心下顿时轻松大半。

    “有漪姐姐,无洭,发生什……”

    没等我说完话,两个人突然往我膝盖后踹了一脚。我跪倒在地,头险些磕在地上。她们上前把我的手反绑在身后,我的手臂被她们拗得生疼,只得呲牙咧嘴地问她们:“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有漪冷冷的看着我,未置一词;无洭的牙呲起来,看起来整个人是愤怒到极点了。

    “若汐,你胆敢杀害澜姑姑?你怎么敢……”

    我的脑子轰然炸开。

    什么?什么杀害澜姑姑?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一定有误会!我怎么会杀澜姑姑啊!”

    “住嘴!”无洭狠狠掀了我一把,“若非你强求,我们怎么会制作这么多的酒,澜姑姑又怎么会长年累月染上酒气,体弱而亡!亏她这么信任你,这么宠爱你!你真不配做她的养女,更不配做我静水弟子!”

    有漪的眼睛都红了。她瞪着我,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

    “澜姑姑呢?!我想去见见她!我不会想害她的!……”

    “你有什么资格去看她?!混账!叛徒!细作!平国来的细作!”

    “静水弟子若汐,谋害静水掌门人,今日起,逐出静水门派,永世不得踏入静水楼一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仓促了。众师姐师妹都散去了,唯有阿蕰还站在原地。我心里升腾起一点希望:“阿蕰姐姐……”

    阿蕰以一种悲凉愤怒的眼神凝视着我,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澜姑姑……为什么太子殿下会看上你这种败类……”

    我如雷轰顶,愣愣地瘫软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个世界变了?

    为什么突然说是我害死了澜先生?

    为什么静水楼突然成为我不可踏足之地了?

    巨大的恐惧和悲哀席卷了我。我感到天空正在一点点向我压来。

    ……………………………………………………

    幽莲夫人摸了摸若汐的额头。

    “这孩子烧起来了……”

    息渺笨拙地更换冰布巾。门外一玄夜弟子进来了。

    “那根银针可有检测出来?”

    “回禀夫人,那根银针上有毒。”

    “何毒?”

    “沉魇。”

    幽莲夫人蹙眉:“糟了。”

    “阿娘……?”

    “这种毒会让人进入幻境,并且源源不断地创造出人心底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的幻象。这会使中毒者在梦境中崩溃甚至自尽,而自尽,就相当于她在现实中自断经脉,难逃一死。”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必须马上唤醒她,不然她在梦境中自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娘。唤醒?怎么,若汐,唤醒?”

    幽莲夫人察觉出女儿语言的不对劲。她原以为女儿只是被吴鸣训练得沉默寡言,没想到连语言表达都出了问题。可她顾不上这么多,只好解释。

    “必须有一个人深入其梦境将她的元神找到。不过,找的人要经历并破除她的幻境,才能进入下一个幻境,否则,两个人就会一起…..”

    “我去。”

    息渺的自告奋勇,幽莲夫人毫不意外,但她明显很担心:“你,你能找回来?你的能力不够,怕是……”

    “我去。”息渺重复道。

    幽莲夫人看到息渺眼底的坚定,不好强拗,只得安排妥当。她令几个高手弟子在望舒居外护法,紧闭居门,把息渺和若汐的手分别以黑色丝带绑在自己手上,而后将沾染“入魇”毒的银针刺入息渺的颈部。

    以中间人身作为媒介,可以防止梦境坍塌。只是这中间人的内力必须足够高强,才能保证梦境的稳定以及保护两个人的元神。幽莲夫人亲自上阵,虽不能帮助息渺击溃幻境,但能提供指引,大大降低了息渺在幻境里迷失的风险。

    ……………………………………………………

    我颓然向前走去。身后的绳子没有松绑,我也挣脱不开。官府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押解我进京。

    静水楼慢慢消失在我身后,连着有漪、无洭、阿蕰她们,一起消失了。

    我没有家了。

    走到大街上,我听见旁人的闲语。

    “这不是澜先生的养女吗?怎么出来游街了?”

    “你不知道啊?她费尽心思,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把澜先生毒死了!”

    “啊?!怎么会呢?”

    “澜先生多好的人啊,就是身子不好。她啊,知道澜先生体虚,就往她体内注毒,注了一年的毒啊!”

    “哎呀呀……你知道她用的什么毒吗?”

    “这我哪里知道……要我说,当年澜先生就不该把她捡回来!”

    “她可真是个蛇蝎心肠的白眼狼!”

    渐渐有鸡蛋和菜叶丢到我头上。我的头发沾上鸡蛋清,又粘上菜叶,看起来如同鸡窝。我似乎在哭,有菜叶粘在我的脸上,但我分不清那是我的眼泪还是流下来的鸡蛋清。

    我听见周遭人的唾骂,我听见他们一边赞颂着澜先生的好,一边斥骂我。

    “把她斩首示众!”

    “斩首如何够!她害死的可是澜先生!把她凌迟,凌迟!!”

    “对呀!是呀!凌迟处死!!”

    一步一步走过熟悉的长街,一步一步走过陌生的长街。

    没人会来救我。

    是我害死了澜姑姑。

    ……………………………………………………

    息渺被投入无际的黑暗。

    她不清楚这是在哪里,她只知道——

    要救若汐。

    可是往哪里去呢?这里什么都没有。

    忽然,身边盛开一朵紫色的莲花。然后是两朵,三朵……一路向前延伸过去。

    是往那里走?

    息渺沿着莲花,深入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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