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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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奴隶的守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了。贪甚至可以走出囚牢，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晚风。他张开双手，让全身上下都沐浴着圣洁的月光。
可是师傅却并没有跟着出来。他一有空就睡，不管是假寐还是真睡。贪见过与之类似的动物，他养过一只猎豹，那只猎豹在没有捕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于是他只好走进屋里，偷偷把这一发现告诉了老头。
“睡吧！”老头叹气道：“炎故意弄一个圈套让你钻呢，只有傻子才会上他的当！”
贪低头思索起来。也确实，他跟炎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今天对打的时候甚至还把他狠狠地打了十几棍，他没有理由对自己突然转变态度。
沦落成奴隶之后，似乎就没有人对他好过。几乎所有的人看他，就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或者是一个将死之人。不过那目光中很少有怜悯，鄙视的成分居多。
不过还是有另外……至少听訞不是。她时常会给他带来一些药草，有时甚至是食物。那女孩甚至会坐在囚笼外良久，然后幽幽叹息一声离去。
在她的目光中才有怜悯，不过贪却经常感到愤怒！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即使是身陷囹圄。
但他内心里却又希望那个女孩能够常来，即便隔着桎梏，即便两人从来就没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女孩幽幽的目光，但是他却一直刻意回避着。
唉……想想这都不可能。她就象一只美丽的天鹅，而自己……不过是掉入深井的一只癞蛤蟆，怎么爬也爬不出来，对天鹅可望而不可及。
正在贪胡思乱想之际，他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动静，似乎正有人朝这边走来。贪立刻躺好，装着熟睡的样子。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了。几个女人走了进来，在她们带来的木盆中倒满了水。
“贪，这是首领吩咐给你准备的。你泡一下澡，可以治疗你的伤痛……”一个女人道。
贪装着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慢慢爬了起来。
那些女人他都认识，是听訞从有虞氏带过来的人。
为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的主意，为什么却说成是首领的呢？你还没跟那小子正式成婚呢，现在就开始维护他了么？贪愤愤地想着。
女人们走了。贪脱光衣服，将全身泡在木桶里。蒸腾的热气中闻着有草药的香味，他甚至能辨别出到底是哪几种药，这是他目前最急需的东西了。
贪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女孩的倩影。他猛地摇摇头，但那个倩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炎对贪没有逃跑很满意，但是炎还想再多试他几次。他私下里觉得，要么是贪已经适应了自己奴隶的身份，要么就是他足够聪明。
听訞悬着的心已然放下，至少她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她朝贪看了一眼，目光里蕴含着笑意。她发现贪也在偷偷看她，不过就在那两束目光相汇之际，贪的目光立刻躲开了。
他就在人群里，脚手并没有被绑着，可以自由走动，但总会有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四周。
炎今天本来是想找贪继续对打的，他昨晚又学了几招。虽然身上照样还疼，但习武就得常练不怠。直到有人突然跑来告诉他，说在野外发现了金，炎兴奋得立刻扔下木棍，带着一大群人跑过来了。
贪并没有被遣送回囚牢。炎把他带在身边，随时都可以跟他练习棍法。
不过炎有所不知的是，贪甚至比他还要兴奋。他不惜以身犯险，就是想弄清楚有熊氏究竟是如何炼金的。现在他知道了是哪种石头，只需要再知道如何炼金，他就再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了！
此刻炎就站在一处岩面，手里拿着一块矿石。
那块矿石比普通的石头重出数倍，上面倒有一大半都是金，黄橙橙的，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神秘的色彩。
“对，就是这个！”炎大喊大叫着，立刻在山坡上寻找起来。几十个人也四下散开，搜索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任何一块石头都不会放过。
在这座山脚下，他们找着了很多类似的矿石，最后竟然找到了一处金光闪闪的矿面，所有人立刻欢呼起来。
“谁发现的？我要奖给他一只羊！”炎欣喜若狂。
“我！”“我！”炎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人跳到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吗？好，每人奖一只羊！”炎跳上一块大石头，对下面的人们大喊着：“以后你们谁有同样的发现，我照样会奖励你们！”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找矿运动开始了！几乎整个部落里的人都倾巢而出，散布在姜水两岸的每一寸土地。好在如今已是冬天，秋收早已结束，大家都闲在部落里没事干，没有什么农活可以耽搁。
西门氏的部族首领冶率领他的族人赶来了，他一看见矿石就乐得合不拢嘴。这些矿石看起来比桐柏山上的矿石纯度要好得多，他立刻走去矿面，亲自指导人们开采。
工棚迅速被搭建了起来，还有烧陶的大窑。至于制陶的粘土，在姜水河畔随处可见。
不过还没等第一炉金练出来的时候，天上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事到如今，任姒没有干涉炎的任何行动。她带着一群女人和小孩，将夏日采摘并晒干的苘麻揉搓成绳，然后开始纺布。严冬将至，每个人都需要御寒的衣物。
但是开春后，母子俩却爆发了一次争执。
事情的起因是炎将大半强壮的劳力都派去了采矿，田野里只剩下少量男人、还有女人和老人们耕种。任姒于是跑到采矿区，将所有的劳力都赶了回去。
“炎，你把事情的轻重缓急给弄错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稼穑，而不是采矿！你去田野里看过吗，那里还有一大片的土地没翻过来，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要耕种了！”
“母亲，可这边同样需要人手！”
“那边更需要！做为首领，你首先必须保证你的族人不饿着肚子！”
“做为首领，我同样需要强大的武器保护自己的族人！如果我的部落不够强大，您叫我如何去保卫领地，如何去保护劳动果实？”
“我问你，你做的这些石头疙瘩能吃吗？！没有从田地里长出来的收成，人会有力气干活吗？！你能空着肚子去打仗吗？！”
“母亲，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但您也不能一下子把我安排的人全部撤走！我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事情应该由我说了算！”
“你现在还不是！只有我认为你长大了之后，你才是！”
“母亲，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管着我！”
“随便你长多大，只要你做错了事，我都要管！”
于是母子俩站在山坡上互瞪着双眼，最后还是炎放弃了对峙，走到一旁去生闷气。
听訞悄悄地走了过来，对炎道：“炎，其实母亲说的有道理，你……”
“她已经赢了，你还要帮着她说话！”炎没好气地道。
“我不是帮谁说话，道理在哪边我就帮哪边说。”听訞道：“炎，你一天到晚都只想着打仗，这会让你考虑问题的时候未免有些偏颇……”
“我知道，你不就是说我不重视稼穑吗？可是我已经给她留下一些人了！”炎愤愤地道：“她想干什么，可以跟我商量嘛，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炎，这段时间你一直呆在这里，你没瞧见，那些老人、女人和小孩是如何的辛苦……你知道吗，一个强壮的男人可以干三个老人所干的活！母亲之所以急，那是有道理的，再不把这些人叫过去的话，肯定会耽搁春耕……”
炎不说话了。
“还有，我希望你经常去庖厨里看看，去了解一下，整个部落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不去耕种、不去补充的话，一座小山很快就能吃空。”
“你想要我怎样？”
“粮食是活下来的根本……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在这个方面多花些心思，然后再考虑其它。”
“好吧，我承认她有道理……可是她也犯不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批驳我吧？姜水的首领是我，她什么事情都管着，你要我怎么当首领？”
“那你以后在做决定的时候，就应该多考虑一下大家的意见……如果你的决定是对的，她怎么会来管你呢？”
“你说的也是。我确实只考虑打仗的事，其他事情很少管……”炎点了点头。
“多去作坊里走走，多去跟你的族人们聊聊；多听听他们的声音，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你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首领！”听訞拉起炎的手道：“去吧，去跟母亲好好谈谈，她可是让你给气坏了……”
被听訞的柔夷牵着，炎想不挪脚步都不行。
任姒就站在山坡上，望着慢慢朝山脚下走去的人们。风迷乱地吹着，模糊了她的双眼。
“母亲，我错了！”炎被听訞拉着，走来低头认错。
任姒沉默一会，忽然哽咽着道：“炎，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打了那个败仗吗？”
炎没有哼声，只是在静静地听着。
“如果方城里有足够的粮食，我们就可以留下更多的人坚守在那里……蚩尤也就钻不了空子，你爹也不会……”
任姒没有哭泣，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炎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母亲。
听訞笑了，虽然有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
看守奴隶的守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了。贪甚至可以走出囚牢，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晚风。他张开双手，让全身上下都沐浴着圣洁的月光。
可是师傅却并没有跟着出来。他一有空就睡，不管是假寐还是真睡。贪见过与之类似的动物，他养过一只猎豹，那只猎豹在没有捕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于是他只好走进屋里，偷偷把这一发现告诉了老头。
“睡吧！”老头叹气道：“炎故意弄一个圈套让你钻呢，只有傻子才会上他的当！”
贪低头思索起来。也确实，他跟炎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今天对打的时候甚至还把他狠狠地打了十几棍，他没有理由对自己突然转变态度。
沦落成奴隶之后，似乎就没有人对他好过。几乎所有的人看他，就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或者是一个将死之人。不过那目光中很少有怜悯，鄙视的成分居多。
不过还是有另外……至少听訞不是。她时常会给他带来一些药草，有时甚至是食物。那女孩甚至会坐在囚笼外良久，然后幽幽叹息一声离去。
在她的目光中才有怜悯，不过贪却经常感到愤怒！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即使是身陷囹圄。
但他内心里却又希望那个女孩能够常来，即便隔着桎梏，即便两人从来就没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女孩幽幽的目光，但是他却一直刻意回避着。
唉……想想这都不可能。她就象一只美丽的天鹅，而自己……不过是掉入深井的一只癞蛤蟆，怎么爬也爬不出来，对天鹅可望而不可及。
正在贪胡思乱想之际，他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动静，似乎正有人朝这边走来。贪立刻躺好，装着熟睡的样子。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了。几个女人走了进来，在她们带来的木盆中倒满了水。
“贪，这是首领吩咐给你准备的。你泡一下澡，可以治疗你的伤痛……”一个女人道。
贪装着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慢慢爬了起来。
那些女人他都认识，是听訞从有虞氏带过来的人。
为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的主意，为什么却说成是首领的呢？你还没跟那小子正式成婚呢，现在就开始维护他了么？贪愤愤地想着。
女人们走了。贪脱光衣服，将全身泡在木桶里。蒸腾的热气中闻着有草药的香味，他甚至能辨别出到底是哪几种药，这是他目前最急需的东西了。
贪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女孩的倩影。他猛地摇摇头，但那个倩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炎对贪没有逃跑很满意，但是炎还想再多试他几次。他私下里觉得，要么是贪已经适应了自己奴隶的身份，要么就是他足够聪明。
听訞悬着的心已然放下，至少她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她朝贪看了一眼，目光里蕴含着笑意。她发现贪也在偷偷看她，不过就在那两束目光相汇之际，贪的目光立刻躲开了。
他就在人群里，脚手并没有被绑着，可以自由走动，但总会有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四周。
炎今天本来是想找贪继续对打的，他昨晚又学了几招。虽然身上照样还疼，但习武就得常练不怠。直到有人突然跑来告诉他，说在野外发现了金，炎兴奋得立刻扔下木棍，带着一大群人跑过来了。
贪并没有被遣送回囚牢。炎把他带在身边，随时都可以跟他练习棍法。
不过炎有所不知的是，贪甚至比他还要兴奋。他不惜以身犯险，就是想弄清楚有熊氏究竟是如何炼金的。现在他知道了是哪种石头，只需要再知道如何炼金，他就再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了！
此刻炎就站在一处岩面，手里拿着一块矿石。
那块矿石比普通的石头重出数倍，上面倒有一大半都是金，黄橙橙的，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神秘的色彩。
“对，就是这个！”炎大喊大叫着，立刻在山坡上寻找起来。几十个人也四下散开，搜索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任何一块石头都不会放过。
在这座山脚下，他们找着了很多类似的矿石，最后竟然找到了一处金光闪闪的矿面，所有人立刻欢呼起来。
“谁发现的？我要奖给他一只羊！”炎欣喜若狂。
“我！”“我！”炎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人跳到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吗？好，每人奖一只羊！”炎跳上一块大石头，对下面的人们大喊着：“以后你们谁有同样的发现，我照样会奖励你们！”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找矿运动开始了！几乎整个部落里的人都倾巢而出，散布在姜水两岸的每一寸土地。好在如今已是冬天，秋收早已结束，大家都闲在部落里没事干，没有什么农活可以耽搁。
西门氏的部族首领冶率领他的族人赶来了，他一看见矿石就乐得合不拢嘴。这些矿石看起来比桐柏山上的矿石纯度要好得多，他立刻走去矿面，亲自指导人们开采。
工棚迅速被搭建了起来，还有烧陶的大窑。至于制陶的粘土，在姜水河畔随处可见。
不过还没等第一炉金练出来的时候，天上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事到如今，任姒没有干涉炎的任何行动。她带着一群女人和小孩，将夏日采摘并晒干的苘麻揉搓成绳，然后开始纺布。严冬将至，每个人都需要御寒的衣物。
但是开春后，母子俩却爆发了一次争执。
事情的起因是炎将大半强壮的劳力都派去了采矿，田野里只剩下少量男人、还有女人和老人们耕种。任姒于是跑到采矿区，将所有的劳力都赶了回去。
“炎，你把事情的轻重缓急给弄错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稼穑，而不是采矿！你去田野里看过吗，那里还有一大片的土地没翻过来，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要耕种了！”
“母亲，可这边同样需要人手！”
“那边更需要！做为首领，你首先必须保证你的族人不饿着肚子！”
“做为首领，我同样需要强大的武器保护自己的族人！如果我的部落不够强大，您叫我如何去保卫领地，如何去保护劳动果实？”
“我问你，你做的这些石头疙瘩能吃吗？！没有从田地里长出来的收成，人会有力气干活吗？！你能空着肚子去打仗吗？！”
“母亲，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但您也不能一下子把我安排的人全部撤走！我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事情应该由我说了算！”
“你现在还不是！只有我认为你长大了之后，你才是！”
“母亲，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管着我！”
“随便你长多大，只要你做错了事，我都要管！”
于是母子俩站在山坡上互瞪着双眼，最后还是炎放弃了对峙，走到一旁去生闷气。
听訞悄悄地走了过来，对炎道：“炎，其实母亲说的有道理，你……”
“她已经赢了，你还要帮着她说话！”炎没好气地道。
“我不是帮谁说话，道理在哪边我就帮哪边说。”听訞道：“炎，你一天到晚都只想着打仗，这会让你考虑问题的时候未免有些偏颇……”
“我知道，你不就是说我不重视稼穑吗？可是我已经给她留下一些人了！”炎愤愤地道：“她想干什么，可以跟我商量嘛，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炎，这段时间你一直呆在这里，你没瞧见，那些老人、女人和小孩是如何的辛苦……你知道吗，一个强壮的男人可以干三个老人所干的活！母亲之所以急，那是有道理的，再不把这些人叫过去的话，肯定会耽搁春耕……”
炎不说话了。
“还有，我希望你经常去庖厨里看看，去了解一下，整个部落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不去耕种、不去补充的话，一座小山很快就能吃空。”
“你想要我怎样？”
“粮食是活下来的根本……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在这个方面多花些心思，然后再考虑其它。”
“好吧，我承认她有道理……可是她也犯不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批驳我吧？姜水的首领是我，她什么事情都管着，你要我怎么当首领？”
“那你以后在做决定的时候，就应该多考虑一下大家的意见……如果你的决定是对的，她怎么会来管你呢？”
“你说的也是。我确实只考虑打仗的事，其他事情很少管……”炎点了点头。
“多去作坊里走走，多去跟你的族人们聊聊；多听听他们的声音，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你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首领！”听訞拉起炎的手道：“去吧，去跟母亲好好谈谈，她可是让你给气坏了……”
被听訞的柔夷牵着，炎想不挪脚步都不行。
任姒就站在山坡上，望着慢慢朝山脚下走去的人们。风迷乱地吹着，模糊了她的双眼。
“母亲，我错了！”炎被听訞拉着，走来低头认错。
任姒沉默一会，忽然哽咽着道：“炎，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打了那个败仗吗？”
炎没有哼声，只是在静静地听着。
“如果方城里有足够的粮食，我们就可以留下更多的人坚守在那里……蚩尤也就钻不了空子，你爹也不会……”
任姒没有哭泣，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炎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母亲。
听訞笑了，虽然有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