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师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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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藏川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向营地的大师报到，不过镇守【日】营地的是我的老师薇星，所以咱们可以先收拾好自己再去找她，不用那么着急。”路上离离舟跟臧小禾解释道。
臧小禾在自己的寮房睡了一夜，才想起来还没问【日】营地的情况，当他第二天得知自己已经回到拉颂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洗沐的晨钟响起，离离舟和穆斯云带着臧小禾去斋堂吃了早饭，二人因为有坐禅的早课所以都起的很早。
饭斋地方不小，大概能同时容纳三百人进食，环境安逸简朴，桌椅虽墩厚，但却一尘不染，看样子时常有师兄打理。此时已经有不少行者和门徒来饭斋吃饭了，但整个斋堂仍是安静安静有序的。
臧小禾有些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所谓“食堂”的地方，跟大家一起共享食物。
“屋子靠里面的地方是行者坐的，我们这些门徒一般坐在外面。”离离舟领着臧小禾到了靠门的位置找了个位置坐下，笑了笑：“行者的伙食跟我们也不一样，大抵做的精细些，也更有营养，咱要是想要吃的好些只能努力往那边靠拢了。”
“能者多劳嘛。”臧小禾表示理解，他才初来乍到，自然也没资格对这些事情评头论足。
随后离离舟和穆斯云分工，一人去打饭，一人取餐具，不一会儿便将丰盛的早餐布置妥当，随离离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菠菜粥还有咸菜推到了臧小禾面前，眼神热切道：“尝尝看怎么样？”
臧小禾端起勺子仔细地吹了吹，然后将这一口粥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温暖而鲜美的味道登时包裹住了他的味蕾，他瞪大了眼睛赞道：“好鲜！”
“还有这萝卜干，都是我们自己种的。”离离舟又热情地将咸菜鸡蛋推到了他的面前，脸上写满了自豪感：“营地里我们吃的大部分蔬菜都是我们自己开园子种出来的，除了这些以外我们还种了谷子，土豆之类的主食，就算脱离了外界我们也能独自存活下去。”
臧小和手里捻起一枚鸡蛋，好奇地问道：“你们还吃鸡蛋？”
“鸡蛋是最有营养的，想要替天尊还愿，没有副好身板怎么行？”离离舟将剥好的鸡蛋咬下个尖尖，又往上面放了点萝卜干，舔了舔嘴唇道：“我们行者跟僧侣是有区别的，僧人修行的重点在于‘戒’，他们戒的是物质，需要切断一切与能‘干扰自己内心事物’之间的交流，而我们在‘束’，束缚住自己所有的欲望，这是对本心的一种修行。
换句话来说就是‘即便我吃了肉，而我的下一口也不会是因为贪恋去吃。’”
他一口把鸡蛋塞进嘴里含糊道：“所以僧人不能做的我们能做，僧人不敢破的戒我们能破，行而后省，天尊特许。”
“听起来咱们好像更厉害一些。”臧小禾心里竟也升起了一丝与荣有焉之感，一个是因为怕受到干扰主动切断了与充满诱惑事物的联系，而另一个则是通过极强的自我约束能力，达到“出淤泥而不染”的程度，很显然行者完成自我的管束要更“上档次”。
“毕竟我们要肩负着更重要的责任，在有特权的同时，当然也要对自己严苛些。”离离舟将嘴里的鸡蛋咽了下去，又就着咸菜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穆斯云今天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菠菜叶儿，臧小禾不由得关心地问道：“嘿，昨晚没睡好吗？”
“不是，只是今天又轮到我跟斩业去巡逻了。”穆斯云叹了口气道：“希望我不会死在外面。”
“斩业是你的老师，再怎么说他也会保护你的。”臧小禾安慰道。
“但愿吧。”穆斯云稍微打起精神来，但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背后叫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弓起腰，活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猫。
“穆斯云，吃完了就过来集合。”
斩业在斋堂门口招呼了他一声，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我先走了。”穆斯云赶紧跟两位伙伴到了个别，三两口吃完碗里的粥，鼓着腮帮子就朝门外跑了出去。
离离舟伸手拿过穆斯云没吃的那枚鸡蛋剥了起来，有些忧虑地望向大门：“那家伙上次巡逻的时候遭到了【黑日】的袭击，差点就没命了......幸好斩业及时赶到，也不知道他现在缓没缓过劲儿来。”
“【黑日】？”臧小禾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也学着离离舟的样子剥好了一个鸡蛋，然后咬掉一小块儿，在上面放上了一小簇咸菜。
“你知道‘异神’吧？”
臧小禾谨慎地点了点头，又懵懂地摇了摇头。
这个词汇他仅听说过几次，虽然不知道具体含义，可他却能感受到一股不明觉厉的诡谲。
“异神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神祗，算是“侵略者”，但祂们在第一纪元的末期被天尊们打败了，而少数活下来的那些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苟延残喘着。
【黑日】就是祂们中的一位异神，而祂的手下以【黑日】之名成立教派，广招信徒，我们便也以‘黑日’称呼他们。这群家伙崇拜力量和无序，都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疯子！”离离舟左右窥探，像是提及了某个禁忌，他不禁压低了声音对臧小禾道：“如果哪天晚上你梦见天尊许给你力量的交换，千万不要答应！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黑日】在注视你！”
在梦里不能答应天尊许以力量的交换......
臧小禾悚然，就算知道该怎么做，谁又能控制自己在梦里做出什么选择？
一想到被天尊那种级别注视的场面，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我那天晚上碰上的怪物，也是一位‘异神’的手下？”臧小禾也不禁压低了声音道，他似乎听斩业称那怪物为【罗刹】。
离离舟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给他听：“‘罗刹，此云恶鬼也。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出自《慧琳意义》，本体为腾云的鬼怪，喜食人肉，拥有超凡脱俗的遁法，并能勾引人七情六欲使其堕落，也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之一。
不过比起【黑日】，【罗刹】算不得什么威胁，因为它们的主神已经死了，没有主神的信徒不过游兵散将，比不上【黑日】那般有凝聚力。”
“那【黑日】的本体在哪儿？”
“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沧澜上师早就将祂彻底铲除了。”离离舟补充道：“不过类似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件，在拉颂以及附近其他几座城市近几个月都时有发生，被盗者一般都说自己做了个很幸福的梦，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家的牛羊不见了......【罗刹】们最近的集体活跃行为十分反常，也不知道它们在策划些什么。”
“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臧小禾由衷道。
“但愿吧。”离离舟宽厚的眉宇间有些忧虑，这个一向乐观的小伙子在这件事上却表现的不是很乐观。
吃完了早饭，离离舟带着臧小禾去见薇星大师，一路上【日】营地的景色令他叹为观止，随处可见的佛塔、宏伟的天尊石像、传来朗朗诵经之声的庙宇、还有飘荡在空中祈福的铜铃与彩旗......这完全就是一座巨大的，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寺庙之城。
二人来到了位于这座城最中心的那座寺庙里，高耸的天穹仿佛是为巨人打造的一样，可那立柱和穹顶上的彩绘又仿佛只有小人国最巧妙的工匠才能完成，一位身着黑色袈裟的行者坐在法王天尊的金身像下静静冥想，听闻弟子前来，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听离离舟说他的这位老师已经担任藏地大师超过百年的时光，可岁月依旧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雍容和威严在她身上并存，与她直面的时候仿佛真如坐在尊者面前，令人生不起任何造次的心理。
“臧小禾。”
“弟子在。”他恭敬地回答道。
薇星大师平淡地开口道：“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但我也要恭喜你通过了门徒的考核，从今天起你将在【日】营地里呆满三个月，虽然在这里管束的规矩很多，但唯独对知识的寻求是没有限制的，藏经阁里的任意典籍除了【咒印】以外你都可以任意取阅，但要记得绝不能向外泄露。”
“是。”臧小禾领命。
行者一共有四大营地，每名新加入的门徒都要以一年为期限在四大营地各修行三个月，每个营地藏地大师都会给门徒打分，决定了他一年之后在恪心寺是否有能自行选择成为使徒。
“另外的事宜离离舟会跟你详细讲解的，你虽然身体有恙，但学业依旧不可懈怠半点。我特地为你找了一位老师，他叫福恩，是一位经验丰富且学识渊博的长者，退休前曾是一名资深行者。他会传授你有关历史和法印方面的知识，待会儿离离舟会带你过去见他，记得不可对他有半分轻慢。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她的话像是在念准备好的稿子，听不出褒贬之意，离离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薇星已经闭上了眼睛继续冥想，于是他只能跟臧小禾道了声“弟子领命”，而后退出了大殿。
“我怎么觉得老师不怎么喜欢你。”两人走在前庭的石板路上，离离舟挠了挠头对他说道。
“是吗？”
臧小禾也稍稍有些惊讶和紧张起来，他本来还以为薇星大师就这是这种冷淡的性格，但从身为她徒弟的离离舟嘴里说出来，那就得细细品味了。
可怎么想自己也才刚来到这里，没理由惹恼了这位大师啊？
难道是礼数问题，昨天晚上就该来拜见？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也就不会任由离离舟把自己的服饰领回去，臧小禾摸了摸青色袍子的扣子，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倒还好说，不过福恩......”离离舟想了想，低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个人觉得他不太适合担任导师。”
“为什么？”臧小禾连忙问道，薇星大师看他不顺眼倒还好，但是要是给他安排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那对他来说可就太悲催了。
“福恩以前的确是营地里的资深行者，要说学识和经验教导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怎么说呢......他在营地里风评不怎么好。”
风评不怎么好？
臧小禾疑惑道：“他和斩业一样严厉吗？”
“不，但你待会儿就明白了。”离离舟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走到了营地的西南角，一座足有数十丈的高塔耸立在这里，塔顶挂着一口古铜色的大钟。
“这里既是瞭望台，也是钟楼，你的那位老师就住在这里。”离离舟推开大门，一道螺旋的木制楼梯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楼道昏黄阴暗。
进门前他先拦住了臧小禾，“给你点儿建议，觉得他不适合你，千万别逞强。”
臧小禾忐忑地点了点头，楼道里有股不太好闻的怪味儿，这不禁让他皱了皱鼻子。
“幸好走到顶上就不用再走一遍了。”学会了【白驹】臧小禾心中庆幸道，他一直咬牙坚持，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爬到楼顶。他先是等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气捋顺了才叩响了包铁木门。
“您好，我叫臧小禾，是奉薇星大师之命，来向您学习的。”他礼貌道。
一段时间安静无声后，他又叩响了两遍。
没人？
臧小禾试探着推了一下大门，门没锁，自己“吱呀呀”地开了。
那股怪味儿这次像是泄了洪般直接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浓烈的酒气，臧小禾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突然脚底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个酒瓶。
喝酒的行者？
不止这一个，整个小阁楼的地板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唯一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大堆没收拾的食物残渣，黑乎乎的表面似乎沾满了油渍。
臧小禾小心翼翼地踩在没有瓶子的空隙，并且绕过了那张恶心的桌子，他走到了窗户前用力推开，久违的新鲜空气让他刹那间有种新生的感觉。
“唔......嗯，嗯？”
就在这时，身后的沙发开始了一阵“蠕动”，臧小禾回头一看，他居然没发现那里居然摊着一坨人影，那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小眼睛，红彤彤的酒槽鼻抽了抽，过度肥胖的老脸是一脸宿醉后的茫然。
这人长着一副欧洲人的长相，金色的发根显白，可过度放纵让他身上的油脂能有二尺深，也不知道血管里流淌的是脂肪还是奶酪......
他听闻营地的敲钟人皆是负责且坚毅之辈，常年孤身一人守于钟楼，因此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老师应该是个性格孤僻的老头，或是沉默寡言的长者。
他们腰背佝偻，但眼神依旧锐利，头发花白，但依旧能找寻到当年的风采。
总之眼前这位可跟他想象中的老师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出于礼貌，臧小禾还是朝他行了一礼，他仍抱着一丝希冀询问道：“您好，我是来找福恩法师的。”
“福，福什么恩？”老胖子拿压在屁股底下的黄袍子擦了擦嘴，他那浑浊的眼光终于被清风吹进了一点清明，而后一个恍然道，
“啊，你就是那个被薇星送过来的孩子吧，那啥，我就是福恩！”
臧小禾眨了眨眼，感觉心底有什么值得敬畏的东西碎了一地。
“加入藏川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向营地的大师报到，不过镇守【日】营地的是我的老师薇星，所以咱们可以先收拾好自己再去找她，不用那么着急。”路上离离舟跟臧小禾解释道。
臧小禾在自己的寮房睡了一夜，才想起来还没问【日】营地的情况，当他第二天得知自己已经回到拉颂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洗沐的晨钟响起，离离舟和穆斯云带着臧小禾去斋堂吃了早饭，二人因为有坐禅的早课所以都起的很早。
饭斋地方不小，大概能同时容纳三百人进食，环境安逸简朴，桌椅虽墩厚，但却一尘不染，看样子时常有师兄打理。此时已经有不少行者和门徒来饭斋吃饭了，但整个斋堂仍是安静安静有序的。
臧小禾有些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所谓“食堂”的地方，跟大家一起共享食物。
“屋子靠里面的地方是行者坐的，我们这些门徒一般坐在外面。”离离舟领着臧小禾到了靠门的位置找了个位置坐下，笑了笑：“行者的伙食跟我们也不一样，大抵做的精细些，也更有营养，咱要是想要吃的好些只能努力往那边靠拢了。”
“能者多劳嘛。”臧小禾表示理解，他才初来乍到，自然也没资格对这些事情评头论足。
随后离离舟和穆斯云分工，一人去打饭，一人取餐具，不一会儿便将丰盛的早餐布置妥当，随离离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菠菜粥还有咸菜推到了臧小禾面前，眼神热切道：“尝尝看怎么样？”
臧小禾端起勺子仔细地吹了吹，然后将这一口粥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温暖而鲜美的味道登时包裹住了他的味蕾，他瞪大了眼睛赞道：“好鲜！”
“还有这萝卜干，都是我们自己种的。”离离舟又热情地将咸菜鸡蛋推到了他的面前，脸上写满了自豪感：“营地里我们吃的大部分蔬菜都是我们自己开园子种出来的，除了这些以外我们还种了谷子，土豆之类的主食，就算脱离了外界我们也能独自存活下去。”
臧小和手里捻起一枚鸡蛋，好奇地问道：“你们还吃鸡蛋？”
“鸡蛋是最有营养的，想要替天尊还愿，没有副好身板怎么行？”离离舟将剥好的鸡蛋咬下个尖尖，又往上面放了点萝卜干，舔了舔嘴唇道：“我们行者跟僧侣是有区别的，僧人修行的重点在于‘戒’，他们戒的是物质，需要切断一切与能‘干扰自己内心事物’之间的交流，而我们在‘束’，束缚住自己所有的欲望，这是对本心的一种修行。
换句话来说就是‘即便我吃了肉，而我的下一口也不会是因为贪恋去吃。’”
他一口把鸡蛋塞进嘴里含糊道：“所以僧人不能做的我们能做，僧人不敢破的戒我们能破，行而后省，天尊特许。”
“听起来咱们好像更厉害一些。”臧小禾心里竟也升起了一丝与荣有焉之感，一个是因为怕受到干扰主动切断了与充满诱惑事物的联系，而另一个则是通过极强的自我约束能力，达到“出淤泥而不染”的程度，很显然行者完成自我的管束要更“上档次”。
“毕竟我们要肩负着更重要的责任，在有特权的同时，当然也要对自己严苛些。”离离舟将嘴里的鸡蛋咽了下去，又就着咸菜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穆斯云今天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菠菜叶儿，臧小禾不由得关心地问道：“嘿，昨晚没睡好吗？”
“不是，只是今天又轮到我跟斩业去巡逻了。”穆斯云叹了口气道：“希望我不会死在外面。”
“斩业是你的老师，再怎么说他也会保护你的。”臧小禾安慰道。
“但愿吧。”穆斯云稍微打起精神来，但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背后叫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弓起腰，活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猫。
“穆斯云，吃完了就过来集合。”
斩业在斋堂门口招呼了他一声，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我先走了。”穆斯云赶紧跟两位伙伴到了个别，三两口吃完碗里的粥，鼓着腮帮子就朝门外跑了出去。
离离舟伸手拿过穆斯云没吃的那枚鸡蛋剥了起来，有些忧虑地望向大门：“那家伙上次巡逻的时候遭到了【黑日】的袭击，差点就没命了......幸好斩业及时赶到，也不知道他现在缓没缓过劲儿来。”
“【黑日】？”臧小禾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也学着离离舟的样子剥好了一个鸡蛋，然后咬掉一小块儿，在上面放上了一小簇咸菜。
“你知道‘异神’吧？”
臧小禾谨慎地点了点头，又懵懂地摇了摇头。
这个词汇他仅听说过几次，虽然不知道具体含义，可他却能感受到一股不明觉厉的诡谲。
“异神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神祗，算是“侵略者”，但祂们在第一纪元的末期被天尊们打败了，而少数活下来的那些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苟延残喘着。
【黑日】就是祂们中的一位异神，而祂的手下以【黑日】之名成立教派，广招信徒，我们便也以‘黑日’称呼他们。这群家伙崇拜力量和无序，都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疯子！”离离舟左右窥探，像是提及了某个禁忌，他不禁压低了声音对臧小禾道：“如果哪天晚上你梦见天尊许给你力量的交换，千万不要答应！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黑日】在注视你！”
在梦里不能答应天尊许以力量的交换......
臧小禾悚然，就算知道该怎么做，谁又能控制自己在梦里做出什么选择？
一想到被天尊那种级别注视的场面，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我那天晚上碰上的怪物，也是一位‘异神’的手下？”臧小禾也不禁压低了声音道，他似乎听斩业称那怪物为【罗刹】。
离离舟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给他听：“‘罗刹，此云恶鬼也。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出自《慧琳意义》，本体为腾云的鬼怪，喜食人肉，拥有超凡脱俗的遁法，并能勾引人七情六欲使其堕落，也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之一。
不过比起【黑日】，【罗刹】算不得什么威胁，因为它们的主神已经死了，没有主神的信徒不过游兵散将，比不上【黑日】那般有凝聚力。”
“那【黑日】的本体在哪儿？”
“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沧澜上师早就将祂彻底铲除了。”离离舟补充道：“不过类似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件，在拉颂以及附近其他几座城市近几个月都时有发生，被盗者一般都说自己做了个很幸福的梦，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家的牛羊不见了......【罗刹】们最近的集体活跃行为十分反常，也不知道它们在策划些什么。”
“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臧小禾由衷道。
“但愿吧。”离离舟宽厚的眉宇间有些忧虑，这个一向乐观的小伙子在这件事上却表现的不是很乐观。
吃完了早饭，离离舟带着臧小禾去见薇星大师，一路上【日】营地的景色令他叹为观止，随处可见的佛塔、宏伟的天尊石像、传来朗朗诵经之声的庙宇、还有飘荡在空中祈福的铜铃与彩旗......这完全就是一座巨大的，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寺庙之城。
二人来到了位于这座城最中心的那座寺庙里，高耸的天穹仿佛是为巨人打造的一样，可那立柱和穹顶上的彩绘又仿佛只有小人国最巧妙的工匠才能完成，一位身着黑色袈裟的行者坐在法王天尊的金身像下静静冥想，听闻弟子前来，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听离离舟说他的这位老师已经担任藏地大师超过百年的时光，可岁月依旧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雍容和威严在她身上并存，与她直面的时候仿佛真如坐在尊者面前，令人生不起任何造次的心理。
“臧小禾。”
“弟子在。”他恭敬地回答道。
薇星大师平淡地开口道：“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但我也要恭喜你通过了门徒的考核，从今天起你将在【日】营地里呆满三个月，虽然在这里管束的规矩很多，但唯独对知识的寻求是没有限制的，藏经阁里的任意典籍除了【咒印】以外你都可以任意取阅，但要记得绝不能向外泄露。”
“是。”臧小禾领命。
行者一共有四大营地，每名新加入的门徒都要以一年为期限在四大营地各修行三个月，每个营地藏地大师都会给门徒打分，决定了他一年之后在恪心寺是否有能自行选择成为使徒。
“另外的事宜离离舟会跟你详细讲解的，你虽然身体有恙，但学业依旧不可懈怠半点。我特地为你找了一位老师，他叫福恩，是一位经验丰富且学识渊博的长者，退休前曾是一名资深行者。他会传授你有关历史和法印方面的知识，待会儿离离舟会带你过去见他，记得不可对他有半分轻慢。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她的话像是在念准备好的稿子，听不出褒贬之意，离离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薇星已经闭上了眼睛继续冥想，于是他只能跟臧小禾道了声“弟子领命”，而后退出了大殿。
“我怎么觉得老师不怎么喜欢你。”两人走在前庭的石板路上，离离舟挠了挠头对他说道。
“是吗？”
臧小禾也稍稍有些惊讶和紧张起来，他本来还以为薇星大师就这是这种冷淡的性格，但从身为她徒弟的离离舟嘴里说出来，那就得细细品味了。
可怎么想自己也才刚来到这里，没理由惹恼了这位大师啊？
难道是礼数问题，昨天晚上就该来拜见？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也就不会任由离离舟把自己的服饰领回去，臧小禾摸了摸青色袍子的扣子，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倒还好说，不过福恩......”离离舟想了想，低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个人觉得他不太适合担任导师。”
“为什么？”臧小禾连忙问道，薇星大师看他不顺眼倒还好，但是要是给他安排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那对他来说可就太悲催了。
“福恩以前的确是营地里的资深行者，要说学识和经验教导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怎么说呢......他在营地里风评不怎么好。”
风评不怎么好？
臧小禾疑惑道：“他和斩业一样严厉吗？”
“不，但你待会儿就明白了。”离离舟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走到了营地的西南角，一座足有数十丈的高塔耸立在这里，塔顶挂着一口古铜色的大钟。
“这里既是瞭望台，也是钟楼，你的那位老师就住在这里。”离离舟推开大门，一道螺旋的木制楼梯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楼道昏黄阴暗。
进门前他先拦住了臧小禾，“给你点儿建议，觉得他不适合你，千万别逞强。”
臧小禾忐忑地点了点头，楼道里有股不太好闻的怪味儿，这不禁让他皱了皱鼻子。
“幸好走到顶上就不用再走一遍了。”学会了【白驹】臧小禾心中庆幸道，他一直咬牙坚持，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爬到楼顶。他先是等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气捋顺了才叩响了包铁木门。
“您好，我叫臧小禾，是奉薇星大师之命，来向您学习的。”他礼貌道。
一段时间安静无声后，他又叩响了两遍。
没人？
臧小禾试探着推了一下大门，门没锁，自己“吱呀呀”地开了。
那股怪味儿这次像是泄了洪般直接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浓烈的酒气，臧小禾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突然脚底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个酒瓶。
喝酒的行者？
不止这一个，整个小阁楼的地板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唯一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大堆没收拾的食物残渣，黑乎乎的表面似乎沾满了油渍。
臧小禾小心翼翼地踩在没有瓶子的空隙，并且绕过了那张恶心的桌子，他走到了窗户前用力推开，久违的新鲜空气让他刹那间有种新生的感觉。
“唔......嗯，嗯？”
就在这时，身后的沙发开始了一阵“蠕动”，臧小禾回头一看，他居然没发现那里居然摊着一坨人影，那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小眼睛，红彤彤的酒槽鼻抽了抽，过度肥胖的老脸是一脸宿醉后的茫然。
这人长着一副欧洲人的长相，金色的发根显白，可过度放纵让他身上的油脂能有二尺深，也不知道血管里流淌的是脂肪还是奶酪......
他听闻营地的敲钟人皆是负责且坚毅之辈，常年孤身一人守于钟楼，因此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老师应该是个性格孤僻的老头，或是沉默寡言的长者。
他们腰背佝偻，但眼神依旧锐利，头发花白，但依旧能找寻到当年的风采。
总之眼前这位可跟他想象中的老师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出于礼貌，臧小禾还是朝他行了一礼，他仍抱着一丝希冀询问道：“您好，我是来找福恩法师的。”
“福，福什么恩？”老胖子拿压在屁股底下的黄袍子擦了擦嘴，他那浑浊的眼光终于被清风吹进了一点清明，而后一个恍然道，
“啊，你就是那个被薇星送过来的孩子吧，那啥，我就是福恩！”
臧小禾眨了眨眼，感觉心底有什么值得敬畏的东西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