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白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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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妆台前白夫人高玉玲披着件银罗福纹的长袄，青丝散乱在肩上，如葱玉般的手无力地撑着头。铜镜中的她憔悴得快要枯萎，嘴唇干裂，脸颊煞白，可那眼中仍是积满了不甘。
“文兰——”白夫人声音嘶哑，将身后的人儿唤来。“去把你的物什收拾好，快些！”
“小姐？”文兰不敢上前，迟疑道：“这么做恐怕不妥。”
白夫人摆手示意身旁的乳母将襁褓中的孩子抱给她。
“才几年，你觉得翅膀硬铮，我说的话…不肯当真？”
“噗通”跪倒在地，身后的文兰不发一言。
端详着怀里的孩子，可怜的高玉玲温柔地逗弄她肉嘟嘟的小手，思畴些许，她对着孩子说：
“吾儿不幸，父不顾你，你舅舅家的男丁从孝字，以后跟着娘亲回去不能输于他们，更不能输于你爹那个混球。娘给你取名孝枝，从今以后你便是娘的命，你父他个瞎眼王八，这家是再待不得了。”
这会儿屋内众女侍无不哭作一团，哀声如诉。女主子是被那清倌气疯魔了，自己一个人微言轻的奴婢以后怕是也难好。
翠芝扶着屏踉跄着进门，眼前之景是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孩子不曾见过的，忍不住啜泣道：“求老天爷佑我家主子和小主子平安，莫要再做弄。”
适时两位高家的掌事老妇也从院外赶来，想必已经听说白檀庸在外行了个破烂事，气得捶胸顿足，两步并做一步摊跪在白夫人跟前儿。
其中一个稍年长些的忍泪沉声道：“大小姐尽管吩咐，来之前二爷就叮嘱奴婢们有事只管照大小姐的心意办。”
白夫人让二位老妇起身，打发他们其中一人给高家一行递上消息，另一人到宅子罩房后门寻马车和车夫。
“我兄嫂他们当前行至何处？”
门口的传话婆子探头回道：“回夫人，方去打听时看到安排的马车尚停在轿房，公子和各夫人们许在秦河渡口。”
白夫人叹喟：“院子里的人都是我从高家远嫁过来便在的，如今我要私自回京会亲，到了上京督府免不得要牵连你们，若有心追随，我高家自不会薄待；
若……此处尚有牵挂，不必畏缩尽管留下，拿些赏钱便走，也算不失主仆情谊。”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翠芝转身从箱箧下层取出一锦鲤戏水的绸袋子，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些饱满色润扳指大的珍珠，是高二爷临自家妹妹出嫁时备上的。
翠芝捧袋子立在门口，但凡选择留在白家的婢子先到高玉玲跟前磕了头去，然后又低眉顺从地给小孝枝说上句吉祥话，这才颠昏欲倒，一个个心事沉沉状，掩面从翠芝那拿过东西出门自东侧游廊离开。
窗外瑟瑟寒侵，夜意散去正值破晓。
借着灯烛，翠芝定睛细数，屋里留下的不过七人，除去她和文兰，只余一个丫头，三位仆妇和奶娘。
务必要赶在天亮前离开白家园，时间不多，她与大丫头文兰一盘算不由得顿感遑急。
夫人毕竟是身子羸弱，不便行走，翠芝带着那几个粗使婆子去院里的轿房搬软轿。
里屋，文兰为白夫人裹上冬袄和狐狸裘，又从衣箱里翻出三床厚褥子欲垫在一阵儿出行的软轿中。
衣衫只挑厚实的挑拣，她主子身体亏损经不起风袭，小小姐又娇贵怕寒，此行往北怕是多有凶险。
软轿紧挨着房门口停下，婆子们遵着白夫人的话赶忙进屋收拾细软底子。
天亮时分，其中一位腰粗膀圆的仆妇将白夫人背起，余下几人执帷帐呈回字在边上，一道围起送去轿里。
文兰行在最前面带路，两个婆子担起轿朝石榴园通罩房的廊子里走，几个丫头跟在后头。
往罩房走需经过条狭长甬道，这条路恰在白老爷子的万桃居与花草园子间夹着，平日里往来的仆从甚多，可今儿倒出奇的冷清，她们一行人刚走一半小孝枝忽地大声啼哭起来。
万桃居的门仆耳尖跑去老爷子屋前通报，屋里出来个小厮将他打发走了。门仆不解，转身看见檐子底下正站着白府管事张禾，急忙行了礼。
老管事并未理会他，坐在屋外的长凳上，端着香茗苦涩地尝着，臃肿的衣着之下脚踝被用锁链困在石凳上动弹不得。
要说这白老爷子年轻时也是漉州有名的买卖人，嘴上从不多说，实际上心里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昨一夜白老爷子是坐立难安，东边儿自家媳妇院里闹得人心惶惶，儿子又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没去踪影，他一张老脸纵使再大也不敢往高家人面前搁。
后半夜张管家带着一位顾婆子过来递消息，说夫人要出走，白老爷子一听，这薄身板儿老骨头差点咳得拆了架子。
可转念一想，自己儿子私养女子尚不确凿，偏亲家人前来探亲，这不赶巧正砸在他高家人手里吗？
媳妇身子弱但骨子硬，此时拦下恐会闹出人命，倒不如顺水推舟，将他们引回上京去做个小团圆。
等儿子这边的事处理干净了，再命他北上负荆请罪接回媳妇，左不过挨顿打，一家子风风光光得归府也显他白家仁义。
如此，他左思右想做主锁了管家，叫人在这趟甬道遣散小厮，敞着后门，一路派修为好的隐侍随其后，要将媳妇送出门去。
白家宅子后门连着青色的院墙通向谷丰街。
两扇柚木小门外栽了两棵光秃秃的柳树，只因盛夏时节蝉声嘶鸣白老爷子便叫人用锯子把枝干去除了。
马车就候在柳树后面。
几个丫头用被褥在头个马车里铺了三层，又用剩下的帷帐在车内将小床封死。
那名壮实的仆妇将白夫人背进马车，乳母抱着孝枝随即跟上，文兰在车内陪护，丫头们和两位高家老妇上的后车，其余人跟着马车在下奔走。
至此一切才算安排妥当。
一行人沿街向东一路出了城门，朝秦河渡口而去。
里屋妆台前白夫人高玉玲披着件银罗福纹的长袄，青丝散乱在肩上，如葱玉般的手无力地撑着头。铜镜中的她憔悴得快要枯萎，嘴唇干裂，脸颊煞白，可那眼中仍是积满了不甘。
“文兰——”白夫人声音嘶哑，将身后的人儿唤来。“去把你的物什收拾好，快些！”
“小姐？”文兰不敢上前，迟疑道：“这么做恐怕不妥。”
白夫人摆手示意身旁的乳母将襁褓中的孩子抱给她。
“才几年，你觉得翅膀硬铮，我说的话…不肯当真？”
“噗通”跪倒在地，身后的文兰不发一言。
端详着怀里的孩子，可怜的高玉玲温柔地逗弄她肉嘟嘟的小手，思畴些许，她对着孩子说：
“吾儿不幸，父不顾你，你舅舅家的男丁从孝字，以后跟着娘亲回去不能输于他们，更不能输于你爹那个混球。娘给你取名孝枝，从今以后你便是娘的命，你父他个瞎眼王八，这家是再待不得了。”
这会儿屋内众女侍无不哭作一团，哀声如诉。女主子是被那清倌气疯魔了，自己一个人微言轻的奴婢以后怕是也难好。
翠芝扶着屏踉跄着进门，眼前之景是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孩子不曾见过的，忍不住啜泣道：“求老天爷佑我家主子和小主子平安，莫要再做弄。”
适时两位高家的掌事老妇也从院外赶来，想必已经听说白檀庸在外行了个破烂事，气得捶胸顿足，两步并做一步摊跪在白夫人跟前儿。
其中一个稍年长些的忍泪沉声道：“大小姐尽管吩咐，来之前二爷就叮嘱奴婢们有事只管照大小姐的心意办。”
白夫人让二位老妇起身，打发他们其中一人给高家一行递上消息，另一人到宅子罩房后门寻马车和车夫。
“我兄嫂他们当前行至何处？”
门口的传话婆子探头回道：“回夫人，方去打听时看到安排的马车尚停在轿房，公子和各夫人们许在秦河渡口。”
白夫人叹喟：“院子里的人都是我从高家远嫁过来便在的，如今我要私自回京会亲，到了上京督府免不得要牵连你们，若有心追随，我高家自不会薄待；
若……此处尚有牵挂，不必畏缩尽管留下，拿些赏钱便走，也算不失主仆情谊。”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翠芝转身从箱箧下层取出一锦鲤戏水的绸袋子，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些饱满色润扳指大的珍珠，是高二爷临自家妹妹出嫁时备上的。
翠芝捧袋子立在门口，但凡选择留在白家的婢子先到高玉玲跟前磕了头去，然后又低眉顺从地给小孝枝说上句吉祥话，这才颠昏欲倒，一个个心事沉沉状，掩面从翠芝那拿过东西出门自东侧游廊离开。
窗外瑟瑟寒侵，夜意散去正值破晓。
借着灯烛，翠芝定睛细数，屋里留下的不过七人，除去她和文兰，只余一个丫头，三位仆妇和奶娘。
务必要赶在天亮前离开白家园，时间不多，她与大丫头文兰一盘算不由得顿感遑急。
夫人毕竟是身子羸弱，不便行走，翠芝带着那几个粗使婆子去院里的轿房搬软轿。
里屋，文兰为白夫人裹上冬袄和狐狸裘，又从衣箱里翻出三床厚褥子欲垫在一阵儿出行的软轿中。
衣衫只挑厚实的挑拣，她主子身体亏损经不起风袭，小小姐又娇贵怕寒，此行往北怕是多有凶险。
软轿紧挨着房门口停下，婆子们遵着白夫人的话赶忙进屋收拾细软底子。
天亮时分，其中一位腰粗膀圆的仆妇将白夫人背起，余下几人执帷帐呈回字在边上，一道围起送去轿里。
文兰行在最前面带路，两个婆子担起轿朝石榴园通罩房的廊子里走，几个丫头跟在后头。
往罩房走需经过条狭长甬道，这条路恰在白老爷子的万桃居与花草园子间夹着，平日里往来的仆从甚多，可今儿倒出奇的冷清，她们一行人刚走一半小孝枝忽地大声啼哭起来。
万桃居的门仆耳尖跑去老爷子屋前通报，屋里出来个小厮将他打发走了。门仆不解，转身看见檐子底下正站着白府管事张禾，急忙行了礼。
老管事并未理会他，坐在屋外的长凳上，端着香茗苦涩地尝着，臃肿的衣着之下脚踝被用锁链困在石凳上动弹不得。
要说这白老爷子年轻时也是漉州有名的买卖人，嘴上从不多说，实际上心里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昨一夜白老爷子是坐立难安，东边儿自家媳妇院里闹得人心惶惶，儿子又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没去踪影，他一张老脸纵使再大也不敢往高家人面前搁。
后半夜张管家带着一位顾婆子过来递消息，说夫人要出走，白老爷子一听，这薄身板儿老骨头差点咳得拆了架子。
可转念一想，自己儿子私养女子尚不确凿，偏亲家人前来探亲，这不赶巧正砸在他高家人手里吗？
媳妇身子弱但骨子硬，此时拦下恐会闹出人命，倒不如顺水推舟，将他们引回上京去做个小团圆。
等儿子这边的事处理干净了，再命他北上负荆请罪接回媳妇，左不过挨顿打，一家子风风光光得归府也显他白家仁义。
如此，他左思右想做主锁了管家，叫人在这趟甬道遣散小厮，敞着后门，一路派修为好的隐侍随其后，要将媳妇送出门去。
白家宅子后门连着青色的院墙通向谷丰街。
两扇柚木小门外栽了两棵光秃秃的柳树，只因盛夏时节蝉声嘶鸣白老爷子便叫人用锯子把枝干去除了。
马车就候在柳树后面。
几个丫头用被褥在头个马车里铺了三层，又用剩下的帷帐在车内将小床封死。
那名壮实的仆妇将白夫人背进马车，乳母抱着孝枝随即跟上，文兰在车内陪护，丫头们和两位高家老妇上的后车，其余人跟着马车在下奔走。
至此一切才算安排妥当。
一行人沿街向东一路出了城门，朝秦河渡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