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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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侠之靡，轻訬之客。缔交翩翩，傧从弈弈。出蹑珠履，动以千百。里宴巷饮，飞觞举白。翘关扛鼎，拼射壶博。鄱阳暴谑，中酒而作”——左思：《吴都赋》 </p>
—— </p>
“我杀了乔伏利度，就趴地上那个，拿他的人头换，可以么。”少年努了努嘴。 </p>
“不够。” </p>
“他的刀也予你。” </p>
“本来便是我缴的，你还有最后一句话。” </p>
康朱皮有些厌烦这个少年悍贼了，要不是这厮被逼到绝路上还有恃无恐，他真想扣动悬刀结果了这厮。 </p>
“先君乃故幽州刺史，京都大侠......” </p>
“谁啊。”大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康朱皮倒是忍住了一箭射死他的欲望，不管这家伙是谁，虽然他穿的是破衣烂衫，但那副眼高于顶，闯下从贼的大祸还自以为游刃有余的样子，是个住过洛阳的世家子弟总没问题。 </p>
“旁边人太多了，没人我就真给他脑门来一箭了，然后该干嘛干嘛。” </p>
但这里没一个人嘴严实，要是有人说漏了，县里李家那种豪强养的私兵都够我喝一壶了，更别说世家子弟的亲朋宾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看来是没机会现在杀他了，康朱皮平端着弩机，在心中暗暗叹气。 </p>
“我姓李，琅琊郡人士......” </p>
众人恍然大悟，不少人还看向队伍中的村夫李阳，李阳也吓了一跳，指着那少年说： </p>
“你就是，你就是，那个京都豪侠头子李阳的儿子......” </p>
“我记住你了，直呼先君名讳。” </p>
已故幽州刺史，五年前洛阳最大的“官方侠客”组织总负责人，经营业务曾经包括但不限于西晋都城关市管理、世家沙龙承办、奢侈品销售、博彩业、三俗产业、集团抢劫、高人身危险性竞赛、人才贩卖、刺客阿萨辛公司等黑白两道的李阳李大侠的儿子，朝着东河沟村民李阳扫了半眼，狠狠地说道。 </p>
要不是他还一副抱头蹲防的姿势，被康朱皮用手弩顶着脑袋，外人看到李少侠那向上挑着，充满蔑视、不屑与厌恶的眼神，都能以为现在的审判者是他。 </p>
“胡君子，我可以换个更轻松的姿势了么？这样很累的。” </p>
“虎豹不会这么快累的，那么李郎君，你是怎么穿成这样，又和叛贼乔伏利度在一块。”大致从记忆中想起来这人父亲是谁的康朱皮，并没有顺着李少侠的意思。 </p>
“仗剑匹马，并州云游，乱贼突至，误入其中，寻得良机，杀酋报国。怎么，君子不信么？” </p>
说完，李少侠有些奇怪的看向康朱皮，听到并理解了他是李阳之子的事实后，你这胡儿没有当场弃弩伏地，自己骂自己有眼无珠，已经算是大大的有种了，怎么还敢继续问话？ </p>
“我信你个鬼，你满脸写着我是有表演欲望的反社会人格贵公子这几个字。” </p>
康朱皮心里骂着，这少年悍贼出身不低能猜到，但他是那个能在天下的首都横跨黑白两道，把持各种违法产业，听说抢劫行商的案卷多到积压一库，却还能有“正直侠名”的李阳的儿子这件事还是很烦人的。 </p>
尽管听说李阳的确已经死了，几年前夏天，因为想见他一面的人太多，李阳被活活堵住，中暑热死在官署里。 </p>
刺史大侠虽然死的谐，但死老虎也有十个伥鬼，更别提和老虎结亲拜友的了。 </p>
连匐勒这个憨货都知道，他六年前跟县里的商队去洛阳卖货，看到东城门高大雄伟，没交费就倚靠在边上高声喧哗，差点没被“城管”抓住打死。后来大家听说这些“城管”其实是李阳的一个手下蓄养的，而李阳又是琅琊王氏、朝廷尚书令王衍王夷甫的同乡好友，一番以讹传讹后，最近匐勒都开始吹嘘他是从尚书令王衍手中逃脱的。 </p>
“李郎君，国家有王法，我只知道法所定者为真，法所非者为伪，我信与不信，和郎君做了什么无关。现在，请李郎君去县衙慢慢说。”最后，康朱皮微笑，松开弩机，往外一指，咬着牙说： </p>
“请！” </p>
手足未绑的李少侠趾高气扬，闲庭信步走在队伍中间，康盘陀和康温汉一左一右夹在两边，仿佛不是在押送，而是在护送。李少侠边走边高声说话，谈论的无非是他的好马、美僮、忠仆、华服、珠玉都被乔伏利度的手下分了，你们义军看到了要记得还给他。 </p>
康朱皮和米薇落在队伍最后，现在两人才有机会好好说话。 </p>
“姐，你怎么来了？” </p>
“我担心你。你们下午刚走不久，来了几个迟到的，他们说乔伏利度根本不止五百人，除了八角山，县里还有很多地方有郝散的马贼，最关键的是，按照他们所说，大部分马贼都朝县城去了。” </p>
“谢谢姐，还有这个，”康朱皮把米薇的刀还给她：“这是把好刀，救了我一命。然后呢，接下来你是怎么动员到那么多人的？” </p>
“我又做了一次占卜，然后把猪圈下埋的钱罐挖出来，分给村里还剩下的男丁，带着那些晋人和杂胡组织了一支三十人的小部队，连村长都来了。我也没想太多，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还好，安平里李家来派了援兵，足有一百五十多人，因为李堡主也听说了这情况，这弩就是他们送的。我们碰见了便合兵一处，又经过几个村子，动员了村里的男丁助阵。结果我们走的方向不一样，没来得及到八角山，反而先看到贼人打县城了。” </p>
康朱皮静静的听完，叹气道：“那是姐你最后的积蓄了，有多少来着，我以后补给你。” </p>
“你卖了祖传的地，我如何又舍不得那点钱和首饰呢。”米薇笑了笑，突然发现不太对： </p>
“你哥康乃希呢？” </p>
康朱皮嘴唇动了动，摇摇头。 </p>
两人沉默不语，只是继续朝前缓行十几步，米薇才又张口说道，声音带着些颤音： </p>
“康乃希那一支的家系绝了，这意味着什么，在他在烈火中安息之前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吧。” </p>
“唔......” </p>
想到羯胡某种极其恶劣的葬俗后，杀了一天人的康朱皮也不由得反胃了一下： </p>
“我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p>
“任侠之靡，轻訬之客。缔交翩翩，傧从弈弈。出蹑珠履，动以千百。里宴巷饮，飞觞举白。翘关扛鼎，拼射壶博。鄱阳暴谑，中酒而作”——左思：《吴都赋》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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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乔伏利度，就趴地上那个，拿他的人头换，可以么。”少年努了努嘴。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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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刀也予你。” </p>
“本来便是我缴的，你还有最后一句话。” </p>
康朱皮有些厌烦这个少年悍贼了，要不是这厮被逼到绝路上还有恃无恐，他真想扣动悬刀结果了这厮。 </p>
“先君乃故幽州刺史，京都大侠......” </p>
“谁啊。”大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康朱皮倒是忍住了一箭射死他的欲望，不管这家伙是谁，虽然他穿的是破衣烂衫，但那副眼高于顶，闯下从贼的大祸还自以为游刃有余的样子，是个住过洛阳的世家子弟总没问题。 </p>
“旁边人太多了，没人我就真给他脑门来一箭了，然后该干嘛干嘛。” </p>
但这里没一个人嘴严实，要是有人说漏了，县里李家那种豪强养的私兵都够我喝一壶了，更别说世家子弟的亲朋宾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看来是没机会现在杀他了，康朱皮平端着弩机，在心中暗暗叹气。 </p>
“我姓李，琅琊郡人士......” </p>
众人恍然大悟，不少人还看向队伍中的村夫李阳，李阳也吓了一跳，指着那少年说： </p>
“你就是，你就是，那个京都豪侠头子李阳的儿子......” </p>
“我记住你了，直呼先君名讳。” </p>
已故幽州刺史，五年前洛阳最大的“官方侠客”组织总负责人，经营业务曾经包括但不限于西晋都城关市管理、世家沙龙承办、奢侈品销售、博彩业、三俗产业、集团抢劫、高人身危险性竞赛、人才贩卖、刺客阿萨辛公司等黑白两道的李阳李大侠的儿子，朝着东河沟村民李阳扫了半眼，狠狠地说道。 </p>
要不是他还一副抱头蹲防的姿势，被康朱皮用手弩顶着脑袋，外人看到李少侠那向上挑着，充满蔑视、不屑与厌恶的眼神，都能以为现在的审判者是他。 </p>
“胡君子，我可以换个更轻松的姿势了么？这样很累的。” </p>
“虎豹不会这么快累的，那么李郎君，你是怎么穿成这样，又和叛贼乔伏利度在一块。”大致从记忆中想起来这人父亲是谁的康朱皮，并没有顺着李少侠的意思。 </p>
“仗剑匹马，并州云游，乱贼突至，误入其中，寻得良机，杀酋报国。怎么，君子不信么？” </p>
说完，李少侠有些奇怪的看向康朱皮，听到并理解了他是李阳之子的事实后，你这胡儿没有当场弃弩伏地，自己骂自己有眼无珠，已经算是大大的有种了，怎么还敢继续问话？ </p>
“我信你个鬼，你满脸写着我是有表演欲望的反社会人格贵公子这几个字。” </p>
康朱皮心里骂着，这少年悍贼出身不低能猜到，但他是那个能在天下的首都横跨黑白两道，把持各种违法产业，听说抢劫行商的案卷多到积压一库，却还能有“正直侠名”的李阳的儿子这件事还是很烦人的。 </p>
尽管听说李阳的确已经死了，几年前夏天，因为想见他一面的人太多，李阳被活活堵住，中暑热死在官署里。 </p>
刺史大侠虽然死的谐，但死老虎也有十个伥鬼，更别提和老虎结亲拜友的了。 </p>
连匐勒这个憨货都知道，他六年前跟县里的商队去洛阳卖货，看到东城门高大雄伟，没交费就倚靠在边上高声喧哗，差点没被“城管”抓住打死。后来大家听说这些“城管”其实是李阳的一个手下蓄养的，而李阳又是琅琊王氏、朝廷尚书令王衍王夷甫的同乡好友，一番以讹传讹后，最近匐勒都开始吹嘘他是从尚书令王衍手中逃脱的。 </p>
“李郎君，国家有王法，我只知道法所定者为真，法所非者为伪，我信与不信，和郎君做了什么无关。现在，请李郎君去县衙慢慢说。”最后，康朱皮微笑，松开弩机，往外一指，咬着牙说： </p>
“请！” </p>
手足未绑的李少侠趾高气扬，闲庭信步走在队伍中间，康盘陀和康温汉一左一右夹在两边，仿佛不是在押送，而是在护送。李少侠边走边高声说话，谈论的无非是他的好马、美僮、忠仆、华服、珠玉都被乔伏利度的手下分了，你们义军看到了要记得还给他。 </p>
康朱皮和米薇落在队伍最后，现在两人才有机会好好说话。 </p>
“姐，你怎么来了？” </p>
“我担心你。你们下午刚走不久，来了几个迟到的，他们说乔伏利度根本不止五百人，除了八角山，县里还有很多地方有郝散的马贼，最关键的是，按照他们所说，大部分马贼都朝县城去了。” </p>
“谢谢姐，还有这个，”康朱皮把米薇的刀还给她：“这是把好刀，救了我一命。然后呢，接下来你是怎么动员到那么多人的？” </p>
“我又做了一次占卜，然后把猪圈下埋的钱罐挖出来，分给村里还剩下的男丁，带着那些晋人和杂胡组织了一支三十人的小部队，连村长都来了。我也没想太多，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还好，安平里李家来派了援兵，足有一百五十多人，因为李堡主也听说了这情况，这弩就是他们送的。我们碰见了便合兵一处，又经过几个村子，动员了村里的男丁助阵。结果我们走的方向不一样，没来得及到八角山，反而先看到贼人打县城了。” </p>
康朱皮静静的听完，叹气道：“那是姐你最后的积蓄了，有多少来着，我以后补给你。” </p>
“你卖了祖传的地，我如何又舍不得那点钱和首饰呢。”米薇笑了笑，突然发现不太对： </p>
“你哥康乃希呢？” </p>
康朱皮嘴唇动了动，摇摇头。 </p>
两人沉默不语，只是继续朝前缓行十几步，米薇才又张口说道，声音带着些颤音： </p>
“康乃希那一支的家系绝了，这意味着什么，在他在烈火中安息之前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吧。” </p>
“唔......” </p>
想到羯胡某种极其恶劣的葬俗后，杀了一天人的康朱皮也不由得反胃了一下： </p>
“我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