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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对论狒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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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画室里的蕊蕊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去,她最近的水粉画基调变得不太寻常。原本同样的水果静物绘画时,学生们大多会选择类似黄色,橙色,赭红这些暖色的基础色来表现水果们的秀色可餐,但是蕊蕊却好像走到了歧途,她的所有绘画中用得最多的竟然是冷色系。

    她将大部分蓝色调融入到阴影中,虽然整体结构透视都可以称之为标准,但是这种写生实在让人看了不舒服,甚至美好的食物被她表现得令人反胃。

    色彩老师在办公室里表达了对蕊蕊艺考的担忧,她一度以为孩子是个色弱,甚至还借了色弱辨识本叫来她测试了一番,等到蕊蕊轻松地分辨出图案中的数字后,老师也只能多说几句,别无他法了。

    低沉的心情深深影响着李蕊蕊的色彩表现能力,就这样在之后的艺考出成绩时,蕊蕊失去了重点本科的录取资格,但是现在的她依旧沉浸在父母矛盾带啦跌忧伤中,对艺考的失利她也毫不在意。

    原本樱柠以为蕊蕊会来拜托她篡改一下高考成绩,让她们可以和吕维报名同一所大学,令她意外的是李蕊蕊并没有像开口的欲望,甚至在樱柠决定和吕维一起报名吕郜林所在的城市时,蕊蕊单独选择报考省内的学校。

    “家里不想让我走得太远,女孩子不方便。”以家庭为主的她便迎来了四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天。

    樱柠无聊地带着蕊蕊的肉身在厨房里做饭,她自己做的饭菜中只有她爱吃的番茄炸鱼还算能吃,其他饭菜都因为她并不明白其中的用料量以及为什么要切成丝、为什么要放酱油等等琐事,所以做出来的热菜还不如直接生吃得安全,因此她便日复一日的只做这一道菜,吃的弟弟开始见到鱼就反胃,这时候她就把李父李母的留下的钱拿了,带着弟弟下楼去买一堆零食随便应付,而这时候只要弟弟吃饱了,有动画片看,那么她就可以一边上网,一边打发时间。

    没办法,如果两人要在下半年成功分开各奔前程的话,李蕊蕊这个娇贵的身体就得一时不离开她的好好养着。而樱柠原本计划在蓉城的小院里过暑假,或是跟着吕家人去泰国好好耍一要做毕业旅行的,这时候因为李蕊蕊并不想继续跟他们选择同一所大学,樱柠也就只能晚上带着李蕊蕊各处去转转了,实在是不尽兴。

    有些生气的一刀剁了鱼头,樱柠面不改色地送这条肥鱼去见了上帝。

    弟弟还算是好养活,只要给他看动画片就行,所以成套的漫画书和光盘樱柠就不要钱的给他准备好,他也就这么乖乖的能坐一天,就算是李父李母半夜回家看见了他们半夜没有睡觉,姐弟俩也不太在乎,当然李父李母也不太在乎,他们认为回家时孩子们都在家里,亮着灯喘着气,家没被烧,孩子没缺胳膊少腿,已经很是成功了。

    就这么养了十几天,住在老房子的奶奶打电话来,说是花花跑了。

    挂了电话樱柠就骑上自行车带着弟弟回了老家。

    蕊蕊的焦躁她已经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也不明白,寄养在奶奶家的花花也有几岁了,一直被绳子拴得好好的,根本走不开。前几年因为李母觉得狗天生就不干净,在搬家时无论蕊蕊怎么哭闹都没有同意把花花带上,所以蕊蕊不得不在家人和花花之间选择了尊重家人,也只能偶尔回老家看看花花,摸一摸除了她都无人愿意触碰的大耳朵,蕊蕊和花花是特殊情况下都在樱柠脑海里养过的,是相依为命互相支持共同活过了一段灰暗时光的,她们俩一般情况下是怎么也不会分开的,搬家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花花也很难受,但是也算是在老家安稳地待着待着了,没有缘由的话怎么会突然跑了呢?

    好不容易赶到老家,樱柠车都没停稳却就见到花花躺在地上,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平滑的伤口正翻开露出皮肤下面的粉肉,血已经不留了,大多数都干涸在伤口周围。

    奶奶看见樱柠来了,面不改色的责怪花花:“不听话跑了,被别人用链子拴住了,这个是铁链子刮的。”

    她语气非常平常,基本一句“活该”就在嘴边,幸而她慈悲的没有说出来。

    樱柠可不是蕊蕊那种好糊弄的,她蹲着抚摸着痛的颤抖的花花,看着这条已经不再冒血的伤口,伤口的肉翻开,露出极为平滑的边缘,这明明就是刀割的。

    弟弟在一旁看有些心疼,他刚要蹲下去摸花花的眼睛,却被奶奶拉着藏到身后了:“有病菌,别摸!”她嫌恶地说完,樱柠立刻感到身体里的蕊蕊几乎气得抽搐。

    什么也没说的樱柠直接把花花的磁场攥到手心里,她把弟弟留在奶奶家,自己带着蕊蕊回了新家。

    因为没有伤到大脑,所以花花的磁场还算完整,樱柠把他们俩放出来的时候,花花被李蕊蕊紧紧地搂在怀里,在铺了好看大理石的客厅地面上蕊蕊的泪水把花花的一脑袋毛都打湿了。

    “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樱柠想劝她。

    “那里好好的,这也不给吃那也不给吃,莫名其妙的脖子上多了个大口子,得多疼啊。”

    “你跟我倒是有本事,平时也不见你跟奶奶说。”樱柠吐槽她,也坐在瓷砖上从她怀里把湿漉漉的花花拖出来,她用自己的一部分能量把她脖子上吓人的伤口抚平,揉了揉花花的大耳朵之后又塞回蕊蕊怀里。

    “这几天不要去奶奶家吃饭了,我跟你说一声,我会把弟弟送过去,晚上再去接他的。”她平静地跟蕊蕊交代了一句。

    蕊蕊原本哭得头昏的头昏脑涨不明所以,但是她只想了一下就面色惨白地明白了——清水镇刚从贫困线脱离没多少年,这里的成年人大多都经历过吃不饱的年代,而且因为纬度和经济的双重原因,这里冬天也要下雪,几乎日日都低于零下,可是偏偏没有供暖系统,这样饥寒交迫的生长环境下,人便为了一口吃的会放下任何不重要的事情,说白了,这里大多数的成年人都是要吃狗肉的。

    想到这里,蕊蕊立刻就要吐出来,这种突然的反应让樱柠猝不及防,且难免的感同身受。

    “哎!你别去想!我们俩现在还粘着呢!你别这样!花花不是还好好的!”她话没说完,第一次没忍住蕊蕊的共情,跑到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

    “我去!你别这样,吐起来太难受了!”

    樱柠扶着马桶边,吐得直不起腰,与此同时她决定打死也不告诉李蕊蕊这小玻璃片,花花真正的死因。

    到了傍晚,在奶奶家吃过晚饭的弟弟自己回来了,他也上了学了,虽然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他看着瘫倒在沙发上的姐姐因为呕吐过神色恹恹的,也是有些内疚。

    “都怪我,怪我骑着花花玩了一会,被奶奶看见了,对不起。”

    樱柠没想到这平时闷蛋一样的傻孩子张口就直说了事情原委,她起身看着说完这些话的弟弟,见他也很难过的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又去打开电视自顾自地看动画片。樱柠感觉到来自蕊蕊的震惊,无奈又僵硬地挪了挪坐着的位置,给弟弟腾出最佳观影区来。

    到了晚上睡觉时,果然樱柠没有避免的被蕊蕊求着,看了花花的记忆。

    在不打算参与到过去更改已发生事件的时候,如果蕊蕊只是想看看过去的事情,樱柠就简单地用超越光速的位移速度走出地球之外,因为事情发生没多久,所以它们在地球不远的星系就里看到了花花“死”之前发生的事情。

    正如弟弟所说,是因为他骑着在花花背上玩的时候,逗得花花开心又兴奋的张开嘴后仰着笑了笑,正好被时刻都关注着弟弟安危的奶奶看见了,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孙子,疼爱他的奶奶觉得畜生玩起来不知道轻重恐怕会咬到弟弟,当时就当着弟弟的面用铁锨去打花花,自然被弟弟拦住了。

    结果在奶奶家吃完了午饭的弟弟刚走,奶奶就故意放开了链子让极少跑道街上去了。

    实际上,周围的邻居几乎都知道这是蕊蕊家里的看门狗,但是狗这东西一旦跑道街上,就是流浪狗,谁抓住就是谁的了,因此就在蕊蕊老家后面一排的矮房子里,花花先是被一个老婆婆用扫把追赶着跑到了巷子深处,才被一个缺少下酒菜的男人直接拎着后脖颈回家抹了脖子。

    直到被抹了脖子放血,花花也没有去咬任何一个人,在男人以为它已经死掉的时候,它挣扎着跑回了家。周围的邻居们都看见了李家的看门狗流着血跑回的家,奶奶瞒不住,这才让蕊蕊看见白天的一幕。

    看完这些的蕊蕊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悲戚,这种情绪没有延续多久,又变成了满满的无助和悲哀。

    “樱柠,你还会给花花做个身体吗?”

    “短时间不会了,让她就这么陪着你吧,等你有了可以养狗的房子,有了可以给花花买食物的钱,有了可以天天陪她的时间,还有……可以不让她被吃掉的生存环境,咱们再说这些把。”

    这些话现实又残忍,对于蕊蕊来说,她这样懦弱又缺爱的人短时间内可能连独立养活自己都费劲。

    “我什么也做不了。”她似乎在说给自己听,说完就躲进身体里沉沉睡去,再也叫不出来了。

    被留下的樱柠摸着心口自己体会来自李蕊蕊的辛酸和无助,没多久,被感染得有些心痛的樱柠也睡去了。

    暑假就在李家的忙碌和李蕊蕊的消沉中平淡地进行着,为了早点让李蕊蕊获得平稳的磁场,樱柠一直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这几天正是毕业的孩子们彻底放下压力欢庆升学的时候,吕维好几天没见到樱柠,终于找到了理由能把在蕊蕊身体里的樱柠约出来。

    “樱柠,我今晚要去你家的KtV玩去,很多朋友也来,我想,你能一起来吗?”他诚恳又期待,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李父原本想开的迪厅在和朋友们商量考察了市场后,改成了“伪”量贩式KtV,楼上楼下一共三层,开在了小镇一个比较混乱的长途车站附近。他从汇集资金、选址、装修、购买器材等等全部带着五六名他所谓的“兄弟”一起操作,几个男人的友情似乎因为这家店得到了极高的升华,李母多次想管,都以一场吵闹收尾。

    在资金到位之后,几百名工人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装好了这家多个股东的店面,然而不仅李蕊蕊没去过,就连李母都没有收到过店面开业的邀请。

    男人某些方面的强权让李母和李蕊蕊都心下黯然,两人在看着李父每天和那几个哥们在一起仿佛混入了江湖一般,什么逆耳的话都再也听不进去,晚饭的时候蕊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尝试劝解,只得到李父冷冰冰的几个字。

    “你懂个屁,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

    眼看再说一句话又要起冲突,蕊蕊便和李母一样,沉默地接受了某个事实,娘俩也从未主动要求去自己家的店里哪怕看上一眼。

    这次是吕维要去,在这身体里做主的又是樱柠,从来随着自己心意过活的樱柠直接给李父打了电话,通知似的告诉她晚上她和同学要去玩的事情,李父听说来的是吕家的儿子,一口就答应了。

    晚上吕维大方地把他一个班的男生都请上了,选了最大的“豪包”,因为樱柠要先送弟弟去奶奶家,而弟弟是拒绝和陌生人交流的奇怪性格,因此吕维没能给樱柠展示一下他拿到手的驾照,以及父母庆祝他毕业给他配的车子,虽然有点可惜,可是想到晚上就能见到樱柠,吕维还是先一步到了店里。

    镇上的孩子们因为经济并不富裕,实在是很少能接触这样装修得奢华俗艳的场所的。在樱柠来之前,吕维便在包间里和几个同学打打闹闹,掷骰子比大小,明明都是刚成年的学生,但是一到了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歌厅里,却都希望将自己在伪装的像是老顾客一样。

    踩着紫色单车跟着导航找到店里的樱柠,进门之后先问了穿着金色西装的门童李父在哪里,两个小青年都是才上了几天班的愣头青,以为这个站在金灿灿的招牌下面的学生妹认错了门,理都没有理她,她只好当场给李父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父不知道在忙什么,并没有接通,倒是前台有个女孩机灵得很,听樱柠说上了老板的名字,樱柠这才得以进到大堂里。

    门厅里和电梯里的服务生小哥听前台的女孩说这小姑娘真是老板的女儿,都热情地给她指路,还好这时候是樱柠当家,如果还是害羞的蕊蕊,现在不必说一定缩手缩脚,连大门都是进不去的。

    找到“总经理”办公室时没有敲门概念店的樱柠很不客气地直接推门进去了,结果就见到李父坐在办公桌前,大腿上坐着一个穿紧身带闪片的妖娆女人。

    “我日!”

    樱柠内心大叫不妙,她自动跟诗颜学会了某些口头语,遇到让她意外的事情也会不自觉地说出来,现下他并非对李父有了外遇而惊讶,而是她此时并没有将李蕊蕊的视角掩盖,本来那小丫头最近都在为了这些小事整天打不起精神,现在不知道她又要怎么哭了。

    思及此处她快刀斩乱麻,在李父诧异地看着自己没打招呼就过来的女儿时,樱柠干脆利落地甩了一句话:“A1包间是我的同学,给他打折。”

    说完便立刻转身摔门而去,果不其然,刚出门就被蕊蕊汹涌的悲戚冲击的几乎立刻就要哭出来。

    “小祖宗!别哭别哭,咱们现在在外面呢!这可不是家里!”

    樱柠躲到安全通道里,开了一个小小的通风扇窗努力的安抚伤心的李蕊蕊。窗外华灯初上,刚刚迈入小康的镇子已经初步有了繁华的迹象,但还是没有多少高楼大厦,倒是多了不少小工厂。就在这栋商务楼的后面,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工业酿酒厂,数不清的巨大酒罐矗立在黑夜里,像一个个无言的巨人,看起来颇为壮观。

    蕊蕊被樱柠稳住了心智,樱柠察觉她并没有太想哭泣之后,佯作正常地跑到楼上,在昏暗喧闹的走廊里摸索着寻找A1包间。

    刚进门的樱柠就被吕维一胳膊半抱起来,他等他了她一晚上,以为她又贪玩忘记了,还伤心了好一会。周围的男生见来了一个女生纷纷默契地起哄,昏暗的灯光、没有家长和老师约束的环境,让被学习压抑许久的准大学生们都暴露出爱玩的天性来。

    “吕维,嫂子厉害啊,家大业大!哈哈!”一个樱柠并不认识的男生很顺嘴地开起玩笑,樱柠无所谓地看了一眼被他们闹得乱七八糟的包间,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大声问吕维:“今天什么好日子?你带那么多人来玩?”

    吕维靠近樱柠,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樱柠一愣,虽然吕维因为留了一级,已经成年了,但是他一向自律干净阳光的样子,突然就沾了酒气,变得不像他了似的,有些酒精类的东西会让人丧失基本逻辑,大多数话说了也是浪费时间。

    “樱柠,我带了卡,还有兄弟们,给咱叔叔刚开业镇镇场子。”

    他喝醉了,说话间为了压住后面没有停止过的音乐和鬼哭狼嚎,几乎直接贴在樱柠的脸边上。樱柠分明感受到心里的蕊蕊刚刚还悲伤得不行,这会子没喝酒也被这种昏暗的环境和肌肤相贴的触感激得心花怒放,脸上又开始火辣辣地升起红晕。

    作为敏感体质的李蕊蕊之所以早夭,就是因为过度放纵荷尔蒙对她的操控,这一会儿激素跟所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来回翻滚,弄得樱柠难受地想吐,她无奈极了,双手把吕维往外推去,没想到喝多了的少年两只长手一伸,就把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了。

    周围的男孩子们顿时沸腾:“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脑子里的李蕊蕊已经心跳如鼓擂,只有樱柠无奈地挣脱不得,看着吕维带着醉意凑过来的红脸,她很不客气地把旁果盘里的一瓣西瓜结结实实得按在他的脸上,还贴心地碾压了一会儿。

    对于这种已经不服从管教的“好朋友”,喝醉了也不是他能不听话的理由,按照樱柠的标准,吕维已经被她淘汰了。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带着凉意直接浇灭了吕维的醉意和热情,他恢复了一些清明,看着樱柠在同学们佩服的眼光里自己找了块干净沙发坐了,面无表情地开了一瓶椰汁插了根细细的吸管在喝。

    “大嫂果然是大嫂,好霸气啊!”樱柠木着脸一眼瞟过去,那个小男生立马闭嘴,做了个嘴上拉链的动作。

    被西瓜拍醒的吕维去洗手间好好地洗了把脸,他有些后悔地颓然回到沙发上坐着,低着头也不说话,他也为刚刚被起哄做出来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更介意樱柠把他推开的动作,看着樱柠的脸,很明显她对他的感觉就是友情,没有混杂一点其他的情愫。

    在吕维纠结的时候,此时樱柠和李蕊蕊正在为了刚刚要不要乖乖被亲闹起了别扭。

    两个女孩因为共享一套情感反馈系统,不管她嘴上怎么不承认,蕊蕊的害羞、不安、激动,甚至期许都会毫无掩饰地直接被樱柠感受到,就在刚刚被吕维禁锢住的时候,樱柠分明的感觉到李蕊蕊的开心、无措甚至还想要的更多。

    对于不能自控的人类,作为没有激素的生物来说,樱柠理智地提醒了一下她。

    “蕊蕊,这个包间里有摄像头的,你干了什么你爸会知道的。”

    她一语中的,樱柠感到心里的理智悉数归位,松了一口气。这里的确不是发展少男少女热烈荷尔蒙的好地方,被李父发现乖女儿在自己家的场子里和小男生卿卿我我,一顿打都算是轻的了。

    果不其然,就在樱柠乖乖喝椰汁的时候,李父的好兄弟之一,负责场子安全的“金镯”带着两个服务员直接推门而入。“金镯”并不是他的本名,蕊蕊和樱柠都知道,这是这男人的诨名,这人以前是聚众斗殴的惯犯,本姓金,因为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手铐不离手,所以被兄弟们起了“金镯”这个诨名。

    金镯打架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是不从打女人,甚至看见别人欺负女人还几次见义勇为,所以蕊蕊很喜欢这个脸上坑坑洼洼的大个子叔叔相处,因为从心底就知道他尊重女性,很有安全感。

    推门而入的金镯看见只有侄女一个女孩子在包间里,他很不满地用两车免费的小吃果盘把自己的大侄女换出来。正在忘我劲歌热舞的小男生们都以为这个身材高大强壮如欧洲人的男人是李父,立刻不自觉地停下了一切大打闹,恢复了秩序,纷纷站直了身子叫“叔叔好”,似乎刚刚灌酒、掷骰子的人都是错觉。金镯没有多说话,看见小孩子们都喝上了酒,当即对负责这个包间的服务员直接当着小孩子们的面训斥。

    “18岁以下不准卖酒给他们,你的两颗眼白长的?!”

    他直接干脆利落地给了服务员一巴掌,这服务员也是冤枉,因为这间屋子里的虽然都是准大学生吗,但是也都是成了年的,对于这用为震慑的一巴掌,不仅叫这些已经微醺的男孩子们立刻的清醒,也叫蕊蕊也立刻从旖旎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就连一向冷静的樱柠也愣了一下,意料之外的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李父。

    金镯把手放在樱柠后肩,推着樱拧出了包间门,他一改刚刚狠厉的样子,转上憨厚的笑脸叮嘱樱柠:“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这还是在你爸爸的地盘上呢,别叫这些调皮地给你带坏了。”

    他说话的语气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樱柠看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黑盒子塞给自己,像她示范使用方法。男人两根粗糙的手指包住樱柠的手,指导她按住盒子的两边的按钮,樱柠不明所以,刚按下,塑料盒子尖端一阵电流声“滋滋”响起。

    樱柠无言以对。

    电光滋啦啦地响了一会儿,金镯的脸在电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他们俩一直就站在这间大包间的门口走廊上,这么一会儿,包间里只有背景音乐在自己播放,一屋子的男生没有一个敢开口的,就连吕维也没有敢再出门找樱柠。

    教会了樱柠的金镯嘿嘿一笑:“小乖,以后有男生不规矩,你就弄他!咱们家里人多,不怕他。”

    似乎知道李父沾染上了不得了的社会关系,李蕊蕊和樱柠都无言以对,两个都开始为李父的未来抹了一把汗。

    在把方盒子交给侄女之后,金镯的对讲机里传来门童的呼叫,似乎有人不自量力借着醉酒想要逃单。金镯没有多约束樱柠,只告诉她小厨房的方向,叫她去吃些水果,便火车一样地带着一队小弟走楼梯下去了。

    走廊对面的电梯厅里,一排婷婷袅袅的长发女人带着各式浓烈的香水气息迎面而来,带头的女人是刚刚坐在李父大腿上的那个。

    女人们摇摆的腰肢擦过樱柠宽大的棒球服,留下了一些香水的气息,虽然她们脸上的妆容皆五颜六色地有些过了,可是并不影响她们确实姣好的面容。

    “感觉现在才认识你爸爸,”樱柠在心里跟蕊蕊说。“这样看来,你出生后他就一直忙,看来他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想开这家歌厅应该不是一时冲动。”

    蕊蕊没有回答她,她也是才知道这些,自己也被这样子一面的父亲惊讶到了,她一直以为她和李父就是个普通农民的后代,有着天然的对土地和大海的热爱,这么一看,李父不仅很有干劲,在这百废待兴的年代里他还很有一些具备挑战性的想法。

    晚上9点刚过,随着樱柠的性子,两个小姑娘真的跑到了小厨房捡冬季小镇上市面上买不到的一些热带水果吃了,又打包了不少准备带给李母和弟弟,除了赶作业很少熬夜的樱柠就准备回家了。

    对于刚刚被女儿撞见的事情,李父似乎很有把握自己的女儿就算说了也不会挑起什么风浪,他也并不解释,甚至连话都没往那边偏。

    “一会儿别自己回家了,我开车送你,正好去老家把你弟弟和妈妈带上。”

    他这样的坦荡,让樱柠和李蕊蕊都开始觉得女人坐男人大腿上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相较于蕊蕊乱糟糟的脑子,樱柠还有一个别的猜测,或许在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李母对这件事应该是知道的。

    晚上李父送了妻女回家,他连车都没下又开回了歌厅,李母果然对此视若无睹,这段时间她现在连话都不怎么说了,李蕊蕊尝试安慰她,但是一贯怯懦的她又担心戳破了某层窗户纸之后李父又要发怒吗,便窝窝囊囊的忍了。

    一家人各怀心事的准备结束这乌糟糟的一天,没想到到了后半夜,看起来最正常的弟弟却出事了。

    李家才住了没几年的新房子并不太大,一百三十几平方的三室两厅,原本房子并不特殊,可是李家人的居住方式确实不同于一般人家。

    农家出生的人大多爱子,李家更甚,即使是还算年轻一代的李父李母也爱子心切,把面积最大且单独配了衣帽间和卫生间的主卧室给了唯一的儿子住,蕊蕊的弟弟还在上小学的年纪里,就拥有了近四十平方的私人空间。楼房毕竟不是老家的平方,邻居们也都是半生不熟的客套人,因此这种事情谁也说不上话,李家人都开心就行。

    然而这样大的独立空间有好也有坏,这晚已经快十岁的弟弟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半夜人畜皆安的寂静之时突然无征兆地惨叫一声,声音凄厉将这一栋楼梯间里的声控灯都震的齐齐打开,寂静的夜里这一栋楼的明亮十分扎眼,连巡逻的保安都远远地看见了。

    胡乱披上衣服赶到主卧室的李母和被惊醒的樱柠看到了闭着眼睛在主卧大床上摸索的弟弟,两人轻轻叫了一下他,对方却恍若未闻。看着他紧闭双眼以及蹲在床上到处翻找的诡异动作,娘俩吓得不敢再叫,李母慌张地打电话给了李父,自己又围着床急得团团转。

    老人都说过,梦游的孩子是不能被叫醒的,以为儿子是突发梦魇导致梦游的李母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跪坐在大床上小心地问儿子:“小宝,你在找什么?告诉妈妈,妈妈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并不理睬她的弟弟依旧蹲在床上两手似乎在床单上一点一点地捏了什么东西,之后又往自己心口上塞。

    一番寻找结束,又开始翻开被子去找,找到了什么又往自己的心口去塞,就这样一直来回重复没有停歇。

    李母被他诡异的动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她哽咽着问:“小宝,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叫得那么大声?”

    听到李母这么问,弟弟突然抬头,紧闭的双眼直勾勾地勾勾地往主卧室门后的化妆镜看去。因为在夜里,赶来的母女两人只打开了主卧门后的一盏筒灯,怕惊到孩子,并没有打开主卧床上方的大灯,而唯一开着的筒灯正在门后的化妆镜上方,此时卧室里灯光昏暗,而闭着眼睛蹲在床上的孩子笔直地指着门后的镜子,半天不理人的他突然开了口:“妈妈!赶走那个人!”

    吕母被吓得尖叫一声,樱柠被李蕊蕊的恐惧刺激得差点也叫出来。

    “这么刺激的吗?”她反手拍拍吓得抱住自己的李母。“没事没事,妈妈,那里是个衣架。”

    李母自己再抬头看去,果然化妆镜旁边有个两米高的衣架,衣架上挂了一个帽子,一件外套,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看去,这个衣架似乎就像是个躲在门后的魁梧男人。

    “谁把衣架放到那里去的!”

    她想寻找一个发泄口,反正不是她,也不是儿子,剩下的两个人都是可以骂的。樱柠反应极快,“反正不是我”。

    听说不是她,李母又不敢去骂李父,现在她也不敢去把那衣架搬开,只好依旧坐在床边守着儿子。她刚缓了口气刚刚拍拍心口,却见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怎么的,维持着蹲着的姿势浑身僵硬地晕倒在床中间,之所以看得出来他是昏过去而不是又睡过去了,是因为他此时和李蕊蕊小时候一模一样地翻着白眼,咬紧了牙关。

    见此李母彻底慌了。

    小区物业巡逻的人先李父一步赶到了,来的几个男人见小孩紧闭牙关浑身颤抖,纷纷跑上来帮忙,他们把一块毛巾卷了塞到了弟弟嘴里,又把他的躯体拉直,来的人多了,弟弟的症状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缓和很多,他的手心因为握拳过紧已经被自己的指甲印出了血,才睡了几个小时,嘴唇却干涸得像好几天没喝过水,不过现下他已经不再浑身僵硬,牙关也松开了,甚至开始闭着眼睛哭了起来。

    李父在楼下就看到家里房门大敞,妻子的哽咽和一群人慌乱忙碌的嘈杂声,对门的邻居披着睡衣开了门探头看着,见李父来了,慌忙提醒。

    “快去看看孩子!”

    一群男人围着李父进了家门,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男人们带着李母和弟弟赶去了医院,而因为樱柠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她被留在了家里。

    家里除了一片凌乱的脚印就剩下了樱柠,樱柠干脆把李蕊蕊放开,她才不要自己一个人打扫卫生,但是如果不打扫的话,李家父母回家的第一句又是:“你在家里怎么不知道打扫一下?”

    这种话樱柠听过一次,就这一次就让一同听到的蕊蕊吓得浑身哆嗦,甚至于家里只有她自己在家的时候,她也保持着一天两扫、一拖、一擦的习惯。

    “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实际上樱柠想说的是:“不怕自己家女儿一个人在家也吓死?”但是得益于这段时间和蕊蕊的相互影响,她说话时有了一些眼力见。

    再去看蕊蕊时,她果然正抱着腿蜷缩成一团,缩在沙发角落里,吓得头也不敢抬。

    樱柠把全家的灯都打开,又把电视也打开,屏幕里尔康朝天绽放的大鼻孔立刻让客厅清凉的空气温和了许多,她几乎悠闲地开始挨个换台,也没打算说什么安慰蕊蕊,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切了个苹果吃。

    有了电视机传来的人声,以及没有死角的明亮照明,整个家里的氛围很快温馨很多,没多久李蕊蕊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那个人是谁?”

    她颤抖着问,她一直躲在樱柠的意识里,樱柠对她不设防的状态下她俩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你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樱柠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怎么可能自己会吓自己?”

    “怎么不可能?”

    樱柠把脆生生的苹果吐出来,她喜欢吃松软绵密的面的苹果,这种脆的真的很难吃,然而全家都喜欢脆的,自然不会因为她改变什么。

    “你也看到了,他的部分意识和自我认知有了冲突,自我磁场开始内部紊乱,互相抵触碰撞像一团自己飞来飞去打结的麻绳,我原本以为你家只有你是这种敏感的性子,现在看来,你家这个宝贝大孙子比你还要严重。”

    她这段话说得毫不客气,不过也并没有夸大其实。当她听见弟弟的尖叫声跑过去时,李母可看不见,但她和蕊蕊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们的弟弟本来好好的完整的磁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缺失了一块,而被分割出来的这一块碎了一床不说,剩下的磁场已经自我具象,形成了另外一个“弟弟”,他似乎对这具肉体十分不满,自己脱离了不说,还恶狠狠地站在镜子前的灯影里盯着一家人看,好像跟自己的家人甚至跟自己都有仇似的。

    当时弟弟的肉体在床上闭着眼睛捡拾得不是别的,就是他破碎的磁场,他的肉体下意识地想要把出走的磁场碎片拾起来塞回去,但是并没有做到,不过可能那磁场出走得并不干脆,弟弟被男人们抱着上了车去医院时,那块残碎的磁场也跟着车一起去了,樱柠有点好奇,不知道县医院的医生能不能治这种病。

    沙发上的蕊蕊非常困惑,为什么她的弟弟会病得比她还严重,李家出了她这么一个病秧子还不够?怎么一家人盼来的男丁也这样子。

    不去管怀疑人生的蕊蕊,樱柠无聊地把桌子上每一个苹果都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又挨个吐出来,她和李蕊蕊不一样,李家人对李蕊蕊的“礼节”方面管教得极其严格,让她在自己家也跟个落水狗似的活的战战兢兢的,但是樱柠本来就没有共情能力,她一离开父母的约束就完全放任自己的欲望,要不是这些年被李蕊蕊影响着,她就算长得成年了也会因为无法共情做出不少人类不能接受的事情。

    浪费了大半箱苹果的她很不怜惜地把这些苹果都丢到了垃圾桶里,似乎牙齿被苹果摩擦得有些酸涩,她有点不开心起来。

    似乎不想插手这件事,樱柠又开始来回调台,一边的李蕊蕊终于忍不住自己的胡思幻想,颤抖着求她。

    “你不是说,现在你做什么你哥哥也不会管你了吗?能不能帮帮弟弟?他还这么小……”

    她苍白着一张脸,自己都深陷泥沼却还想着“帮”在岸上的人。樱柠看着她不争气的窝囊脸,不经意的露出有点烦躁的神态。

    “我不想插手这种事,他会没事的,你父母能找到救他的人。”对李蕊蕊来说,她的话等同于真理,她自知再追问也是没有结果的,看了看樱柠的脸色,她想起小时候樱柠烦她的样子,当时要不是她卑微求饶,再继早就被打碎重新投胎去了,原本以为这人好了几年,可是求她也不应,看起来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李蕊蕊心里忍不住的腹诽。

    “你也是当了十年的姐姐的,即使不是亲生的,但是终归会有一点情分的吧?外星人到底是没有心的,像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只浅显地想了一下又立刻逼迫自己想别的东西掩盖这种发自内心对樱柠的厌恶,两人就这么坐了半夜,李蕊蕊怕错过电话,也没有去睡觉,干脆开始打扫卫生。这几年里父的控制欲强了很多,家里有人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打手机,只会打家里的座机,接的慢了也会被问做什么去了,怎么接的这么慢要是没人接他就会斥责李母或者蕊蕊撒谎骗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过正如樱柠所说的,天不亮的时候,李父的电话就打来了。

    因为担心弟弟,李蕊蕊自己接了电话,没成想电话那头李父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给你弟弟吃了什么?”

    隔着老远的樱柠在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甚至无声地骂了一句,而接电话的蕊蕊一头雾水的慌忙解释了半天。

    “我没给他吃过东西啊,他在奶奶家吃的午饭和晚饭,家里的水果、零食他也没有吃几口……”

    她解释完了,却觉得电话那头李父更加急躁,刚想问弟弟怎么样了,李父连一句话都没有回复她就单方面地切掉了通话。

    电话挂断后没有几分钟,李父李母突然回来了。

    樱柠没心情参与表演,干脆让李蕊蕊自己去处理她的家庭关系,替父母打开门的蕊蕊还没说得上话,就看见父母着急忙慌地取了一些衣物,看起来又要走的样子。

    临走前李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简单地交代了一句。“我们要去市里给弟弟找医生,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啊,鞋柜里有钱。”

    两人就这么走了,李父不仅没说话,看起来更是烦躁又易怒的样子,吓得李蕊蕊也没敢问他,那电话里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蕊蕊和樱柠的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李蕊蕊一句话也没说过,而樱柠的嘴一刻也没有停过,还好似乎事情终于有了解决的方向,李家父母走了半天之后李母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丫丫,你别把你爸爸的话放在心上。”女人温柔的关爱从座机电话那头传来,担心了十几个小时的蕊蕊眼泪几乎顷刻就流了出来,她既害怕,又迷茫无声地掉着大串泪珠,一旁的樱柠看她不争气地哭得不能说话,只好将她拨到一边去,开了外放,替她接了这个电话。

    “……丫丫啊,我们这几天要去一趟鲁省,回太太的老家一趟,奶奶也跟来了,你自己在家里要注意安全哦,你自己买点吃的。”

    “你们去给弟弟看病了吗?不是说去市里了吗?”樱柠替蕊蕊问。

    电话对面的李母停顿了一下,旁边传来李父的声音:“告诉她吧,有什么。谁能想到会这样?咱妈也不是故意的。”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奶奶不太清楚的声音:“那个死狗一定是有病了!小孩子吃狗肉大补啊……我哪知道……”随后就是爸爸不耐烦打断的声音,伴着高速路上的车流声和风声传进电话这边。

    “丫丫啊,那个狗啊可能是有点生病了,所以狗肉应该是不太干净,市里的医生没查出来有什么问题,让我们去找会‘看’的人看看,但是现在你弟弟就是一直在发高烧,睁不开眼,你太太说,男丁出了这种大问题,还是要去老家祠堂找你太爷爷的三老婆看一看才稳妥,就是你的三太奶奶,所以我们就……”

    她话没说完,李父似乎听得烦了,奶奶似乎也有些不愿意多说大房的事情,两人都催着让李母匆匆地把电话挂了。

    “三老婆?到底几房啊,也没说清楚。”

    樱柠来了兴趣。她前世时托生成了一个不能言语、不通人情的痴子,甚至连走路都不会,后来在三哥的陪伴下才开始懂一些地球上所谓的“语言”“沟通”“行走”“反馈”这些人类基本的反射,也慢慢了解了一些她周围的人类的传统和基本形制。前世的她父亲也只有一个妻子,但是她上一世的舅舅,可是个能人,足足娶了十三房妻妾,儿女多的能坐满一个班级,所以樱柠是了解一夫多妻这个概念的,但是这一世早已风云变幻,各国法律都已经明确了一夫一妻的基本家庭结构,这个“三老婆”是个什么概念?那太太又是老几呢?别说樱柠好奇,就连边上哭得抽抽噎噎的蕊蕊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

    李家向来是这样的,他们从不主动向李蕊蕊解释关于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樱柠问得多了,他们就说:“你问这些干什么?”或是,“小孩懂什么?”有或者:“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有的时候问得急了,樱柠还听过:“再有几年你就是别家人了,知道这些也没用。”诸如这些伤人的话每次都叫她脑子里的蕊蕊痛哭大半天,次数多了樱柠也觉得扫兴,便不问了。也因此,虽然在李家吃喝了十几年了,但是樱柠并不觉得跟他们有所亲近的。

    这时候李母显然没有心思跟她科普这些上上一辈人的家庭关系了,求知欲占上风的樱柠安慰着蕊蕊,将她哄得终于不是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之后,调皮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你也不知道太太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们吧?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她见蕊蕊似乎不太心动,又加了一句:“去看看他们怎么治疗弟弟的,你也很担心吧?”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两个小姐妹说走就走,眨眼间他们俩已经来到李父的车上,两人挤在空着的副驾驶座上。

    新建好的高速上,正在开车的李父脸上的烦躁几乎肉眼可见,他还年轻,但是两个眉头皱得极深,皱起的眉头在额头正中间挤出了一条利剑一般的沟壑,笔直的悬在他的眉心上。往年并没见过他这样满身戾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生意做得大了,人却换了个性格似的。

    开了半天的车,李父有些疲惫了,他用一只手使用揉了揉脸,又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后排自己的母亲和妻儿。闹了一夜的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着了,或者说从晚上开始到现在一直就没醒过来。他有些走了神,一只鸟在高速公路拐弯的路口处突然被一团团雾裹住,失控地撞到了挡风玻璃上,车前端的玻璃发出剧烈的撞击声,这只鸟也立刻就被撞成了一摊混了羽毛的血肉泥块,糊在了副驾驶的玻璃上。

    一车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两个女人都做出保护的姿势,紧紧地抱住躺在李母怀里的弟弟。

    “啊!怎么回事!”李母惊呼。

    被吓得格外清醒的李父深呼吸一下,“撞到鸟了,别一惊一乍的。”他没有停车,又看了下后排的两人:“都别乱动,下了高速再处理它,该死的鸟。”他生气地捶了下方向盘,车子发出“滴!滴!”的刺耳鸣笛声。

    隐去身形的蕊蕊看着一边的爸爸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最近爸爸的变化大得惊人,让她越来越迷惑,人生前十几年认识的是眼前这个胡子拉碴面带不耐的人吗?她没来得及多想,后排的奶奶在疾驶的车里突然双手合掌放在额头前,嘴里念叨着一些几乎听不懂得方言。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干净 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看着嘀嘀咕咕的奶奶,蕊蕊也觉得陌生起来,这位刚迈入老年的妇女以往从来不相信牛鬼蛇神,每每家里的太太做出古怪事情的时候,她都还要偷偷地有些嫌弃地用眼角去看,或者眼神示意爷爷:“去管管你妈”。

    “妈,你念得不对吧。”

    抱着弟弟的李母小声制止了奶奶,两人像是互相交流作业的学生,互相纠正了下对方不正确的地方。

    蕊蕊眼看着奶奶几乎谦虚请教的神态,跟着李母一本正经地重新念了一遍:“‘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 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第三句是智慧明净,不是智慧干净。”这番纠正后,奶奶虚心地点点头,又念了一遍。

    听奶奶念了这几遍,理解能力尚可的蕊蕊都没能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然而奶奶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她在红绿灯都看不太明白的年纪里竟然把这段没有章法的话背下来了,这几句听起来像是咒语一样的东西念出来之后,车里的几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刚刚受到的惊吓似乎也被冲淡了一些,就连妈妈腿上的弟弟,刚刚攥紧的一只手也稍微松了一些。

    车子逼仄的空间里,看似只有三个人,然而实际上,弟弟出逃的磁场碎片一直飘在他旁边,从刚刚樱柠和蕊蕊刚出来就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她们看,奶奶这几遍口诀念下来他看似暴戾的气息竟也收敛了一些。

    “这咒语怎么看起来真的有用似的。”蕊蕊疑惑地嘀咕。

    车子在李父的驾驶下开上了匝道,准备下高速了,标识牌上写着“往琅琊方向”。樱柠这时候却没有回她的话,蕊蕊看去,她正抱着胳膊盯着弟弟看,蕊蕊以为事情严重了,担心弟弟的病情,着急地推了樱柠一下,樱柠才回过神,无奈地看着伏在车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着急的蕊蕊。

    “你就放心吧,我说了没事。”

    她说完干脆在副驾驶上舒服地坐下来,两条纤细的小腿还搭在挡风玻璃前,蕊蕊这才看见樱柠连鞋都没穿,光着脚穿着睡裙就出来了按照她的习惯,估计里面也是空的吧。蕊蕊忍不住想到除了弟弟那片奇怪的灵魂碎片,谁也看不到她们,樱柠这样穿她也没理由说她。

    没去管又腹诽自己的蕊蕊,樱柠将脸边一缕长发拿在手里打结玩儿,她像是对蕊蕊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奇了怪了,这几句咒语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她这话却把蕊蕊吓住了,蕊蕊挤到她身边坐下。“什么意思啊樱柠?这个咒语真的管用?咱们不是讨论过,要相信科学吗?”

    樱柠乜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如果说以前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神仙鬼怪都是没有依据的存在,现在我都知道了,我们所谓的鬼是我们人类或者其他生物遗留在这个维度的磁场残留,说白了就是形成人的一部分,就像你,你不是神也不是鬼,你就是个外星来的外星人,你的一部分用意识流的状态在旅行,另一部分还在梵贝星云那里;还有所谓的‘轮回’,就是还有点能量的磁场找到了合适的胚胎,所以轮回也有科学依据……这样看来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所谓的‘科学依据’的,只不过现在的人类还没能发现理解罢了,但是刚刚的咒语,如果它真的起作用的话,要怎么解释?这明显就不是科学范围了啊……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问得不对吗?”

    她因为不再害怕樱柠,言语之间多多少少像跟同龄人说话似的带了一点小孩子之间打趣的味道,听她说完樱柠也已变得嘴角上扬,坏笑着看着蕊蕊。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你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呢,是我不能知道答案吗?”蕊蕊并不相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些问题我不能问就行了的,我也没关系的。”她有些失望地在座椅里深深陷进去,弄得一副马上就要和樱柠生分的架势。

    “我真的不知道。”樱柠放开自己的那一缕头发,又去摸她的头发。微卷的发尾缠绕在她指尖,蕊蕊这两年养的好,血液干净了许多,头发变的黑亮,看起来就有着勃勃的生机,像是春天长出来不久的小草,柔弱,却也渐渐坚毅。

    “或者说,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蕊蕊投来更加疑惑的眼神。

    “蕊蕊,我的星球与地球大不相同,你知道的。”,她们俩并排坐着,看着车子七拐八拐地进了山,开始爬坡。

    “来地球之前,我们的族人不用互相交流,不用呼吸,不用行走,不用吃饭,更不用穿衣。”樱柠随意地向后指一指“这个东西,我之所以告诉你他叫灵魂,或者叫磁场,是因为我已知的地球词汇里,有相对应的能定义他们的东西,但是刚刚他们念出来的‘咒语’到底是怎么操纵磁场的,我知道原理,但是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跟你说,毕竟我的思维初始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

    她看蕊蕊似乎没有听懂,又解释了一句:“这就好比,把爱因斯坦拉到动物园,让他把宇宙的真理和世界的真相都告诉一只狒狒,他说得嘴巴都干了,长时间的沟通学习这个可能天赋异禀的狒狒学会了哪些词代表吃饭,哪些词是睡觉,但是你觉得狒狒能理解什么是‘相对论’吗?”

    她说着,又在睡衣口袋里摸出来两包圆圆的果汁糖,先拆了一颗塞进皱眉的蕊蕊嘴里,“人类进化的关键就是不仅能想到不存在的东西,还能说出来给别人听,还能做出来给别人看。甜不甜?菠萝味道的。”樱柠又拆了一颗草莓味道的吃得眯了眼睛。

    嘴里的清新甜味让蕊蕊从思考中抽离,她又问:“那是不是代表,你对普通人的生活,理解地跟我差不多?而且,在某些方面,你是不是还不如我?”

    一语中的总结让樱柠差点把圆球糖整颗吞了,她干咳几下,倒也没有否认,她和蕊蕊这一世十几年的相处,确实足够让蕊蕊了解她的刻板印象和不是生理缺陷的生理缺陷,她对因为激素产生的化学反应格外不敏感,就算掌控着蕊蕊这具对情感过度敏感的身体,樱柠在面对青春期的激动,叛逆期的愤恨时几乎无动于衷,要不是李父李母常年不在家,放在谁家父母都能看出来,这个女孩子冷静、冷漠,感情波动永远在健康范围内,如果蕊蕊能给她装个血压测量仪就会发现,樱柠在这个身体里时,心跳的速度,细胞分裂的频率,都像教科书写的一样,是极其有规律的,就像个有血有肉的高级机器人,无法面对紧急的意外事件,只能在原有设定程序找不到解决方案时,另外加载别人的反应映像。

    看看樱柠咂咂嘴吃着糖的样子,这糖似乎被她吃得有滋有味香甜得不得了,于是蕊蕊也学着她的样子咂巴了一下,较之前更浓烈的水果味接触着味蕾,仿佛烦恼也被香甜掩盖,让她微微松下了紧绷的神经。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这个尝试,毕竟很快她就可以回到身体里继续生活的,一个女孩子养成这种不修边幅的习惯可不是好事。蕊蕊心想,这些都是家人们教过的有礼数的女孩子不应该做的事情,于是李蕊蕊克制着自己,含着糖慢慢的润滑,而此时的车子也终于开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被群山环绕的村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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